第10章 猎神
迟暮看着手里的剑。
剑身灵动,虽暂没了灵力,但材质依旧上乘。剑柄上有很繁复华丽的花纹,非低阶神官能用。
迟暮看着枕着腿上的人。
他猜测这可能是云淮的贴身佩剑,却不清楚他从哪里捞起的剑,又为何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附近。
眼前人正沉沉睡着,迟暮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
若不是脚上捆着厚重的铁链,他可能会一脚踹开大门,跑出去找周云声。
但现下……
门外忽而传来缓慢脚步声。
“开门。”
是周云声的声音。
“周大夫,这我们可做不了主,里面关着的可是……”
“我叫你开门。”
迟暮笑了笑,便听得锁芯转动的声音,门吱呀开了。
周云声背着药箱站在门口,冷言冷语道:“这可跟我想的不一样。”
“不一样就不一样呗,”迟暮吃劲扶起昏迷不醒的云淮,“你快过来帮我看看他怎么样了。”
“都这时候你还想着他。”周云声嘴上说着,脚下却一点没慢,径直走过来,蹲下来摸云淮的脉。
“怎么样?没大碍吧。”迟暮关切问道。
周云声脸色却有些凝重,沉默了一会道:“不大好。”
迟暮心中蓦然悬起,神色不免变了:“怎会,方才还能和我说话呢。”
周云声不再接话,只是掀开云淮的衣领,接着一眼瞧见了长在他心口的——一颗转动的眼珠。
“此物名祭孽,乃上古恶源,非人非妖,非鬼非魔,为世间怨气所结,极难除却,凡人一旦沾染,哪怕有再大本领,也难逃一劫。”
天庭重决殿,水神行雨捏着一颗灰白的眼珠,秀丽的脸上满是担忧:“我下属三洲二十六国,皆出现了此孽踪迹。”
文神道:“何止你们水神殿。此物近来祸行九洲,已经闹得人间十分不太平了。”
“据说上古仙界灭亡,便与此物有关。”向来不关心事务的花神也收起了以往不正经,正色道,“天庭需得重视此事,不能放任它为祸人间。”
“可……”
水神微微叹了口气:“武神镇守极北,一时半会不得归。财神失踪多日,不知何时才能寻回。命理神……怕是不愿出来。”
文神捋了捋胡子,轻哼道:“既为六主神之一,人间有难,怎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听闻命理神曾跟随天帝征战四方,又与先财神交好多年。”花神并不清楚这段过往,不免好奇,“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他避世多年不出?”
水神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二人便将目光投到文神身上,未曾想文神同样摇了头,无奈道:“那时我虽在天庭,却也只是殿中小小执事,除了先文神,其他主神的面根本见不到,更不会知道其中往事。”
殿中安静下来,花神盯着水神手中的眼珠,不知在思索什么。
良久才听他道:“先去请试试,当务之急还是得把云淮找到。”
“所以,连你也不认识这个东西?”
周云声握着烛台微微凑近云淮的胸口,昏黄的灯火下,那骇人的眼珠还在滴溜溜转,似是活物。
“并不知晓。”迟暮拧眉,“我行走人间多年,见过不少妖物,可这样诡异的东西,还是第一次见。”
“能挖出来吗?”
“不可,”周云声摇头拒绝,“太靠近心口了,稍有不慎会伤及心脉。”
“那该怎么办?”迟暮面色有些焦急,“难不成就这样放任不管吗?”
“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先担心担心你们现下的处境。”
说到这周云声压低了声音:“今晚你引的动静太大,方圆数十里的人怕是都有感知。铁叔他们想帮你都帮不了。”
“那我能怎么办?”
迟暮苦笑摊手:“你看我现在被铁链捆得严严实实的,想跑也跑不了。况且……”
他看了眼云淮。
“这可是听海国,”周云声道,“你在这呆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任何神仙,在这都活不成!”
他深吸了口气,扶上迟暮的肩,轻声劝道:“迟暮你听我说,你除了腿上的伤严重了些,其他都没事。夜半时分无人看管之际,你完全可以跑掉……”
迟暮听到这里打断道:“等一下,我走了云淮怎么办?”
“他不能走,也不可以走。”周云声蹙眉道,“今晚这件事总要有个交代。”
“所以是我跑,留他当替死鬼?”
“什么叫替死鬼?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两权相害取其轻?”
“他是为了救我才这样,”迟暮看向周云声,“他还是我的上级,是天庭的主神,他才是最不该死的人。”
“你忘了你是因为谁才来这无悔之海?又是因为谁受了腿伤?”
周云声眼里浮上不解:“你总说我糊涂,现在看着你才是那最糊涂的人。”
迟暮扶着云淮不说话。
“你若是想走,今晚便是最后的机会。”
临行前周云声只给他留了敷腿伤的药,道:“若是不想走,明日太阳升起之际,便是你与云淮丧命之时。”
第二日一早。
急促的马蹄声在村庄中响起,两个身材高大,带银色面具的黑衣人纵马来到了关押迟暮云淮的房屋前。
以铁叔为首的村民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人来,他们畏惧又恭敬地下跪道:“我等参见猎神使。”
一猎神使驱马上前两步,道:“恶神身在何处?”
“在屋中,我们派人盯了一晚上。”
“几人。”
这下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确定屋中是有一人还是两人。
“两人。”
周云声忽而出声道:“都在屋中。”
猎神使点点头,示意村民去开门。
门开了,众人抬眼望去,便见迟暮不知何时换了一身黄色衣袍,扶着面色憔悴的云淮,站在大门处。
“很好。”猎神使满意点头,对众人道,“有重赏。”
二人被绑着带上马。周云声就这样望着他们,脑海里回忆起前夜迟暮对他说的话。
“听闻听海国对供缴恶神的人有重赏?”
“是又如何?”
“赏赐给你们,麻烦帮我把压箱底的衣服拿过来。既是要死,我们也得以神官的身份死去。”
……
听海国王城。
人来人往的街道忽而多了许多穿着铁甲的士兵,在每个街口把守着。
邻近茶摊的茶客见状议论纷纷。
“听说最近王城附近出现了许多骇人的怪物,已经吃了许多人了。”
“我怎么听说是一种怪疾肆虐,沾染上的人身上出现了眼珠子啊。”
“诸位说的吓人了,王城现在一片安宁,哪有这么夸张?”
“你没看到街上到处都是兵勇?宁信其有不幸其无啊……”
“说的有理说的有理。”
“欸,不知大家近来听到风声没,海岸那边出现了恶神。”
“恶神”二字一出,众人来了兴趣,纷纷凑近,你一言我一语。
“还真有啊,我以为是谣言呢。”
“这消息也是我那在王城中办差的二表舅说的,听说是两个。”
哟。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叹。
“听闻无悔之海外有九洲七十二国,皆是供奉神明的。”
“满嘴胡言。只有愚昧的人才供奉那些个恶神,妄想着不劳而获。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急什么,我也只是听说罢了,谁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算了算了,还是说恶神的事。发现了,然后呢?”
“跑了。两个都跑了。”
啊。众人再次发出了惊叹。
“难不成这街上士兵都是为了对付那两个恶神?”
“说不定啊……”
“诸位,请问——”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众人回头一瞧,见一个容色清俊的黄袍男子背着个药箱,一副和气的样子,似乎是有事要问。
“你有什么事啊?”
“我想打听周师幕大夫的住址。”黄袍男子面上带了些难过,“家中有人生了重病,特来王城寻他问诊。”
但凡谁听到这种事都会生起些同情,更何况周师幕在王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众人纷纷给他指路述道。
还有人劝解他:“人一生重病就成了无底洞,多少钱和药填进去都是不够的。你还年轻,多想想将来的路。”
“唉,多谢诸位了。”
黄袍男子礼貌道谢,随即便往众人指的方向走去。
……
周师幕一早得了丞相府的相邀,为突发恶疾的丞相公子看病问诊。现下他正背着医箱,步履蹒跚地上了马车。
结果还没走几步,车停了。
他掀了车帘,不高兴道:“怎么不往前走了?”
未等马夫回话,一黄袍男子走到他眼前,恭敬道:“周大夫。”
“你是谁?”周师幕皱眉,“干嘛来了。”
“在下迟暮,想请周大夫为我家中之人问诊。”
“去去去,一边去,我还有要事要办。”周师幕极为不满,“再说了,我从不为平民看诊。”
迟暮道:“在下知晓,不过此番在下并非贸然前来,而是带了周公子的问候过来的。”
“你说谁?”
“周云声周公子。”看着面色微变的周师幕,迟暮又凑近道,“他托我向您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