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得救
叶祺到职高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职高的高三不需要像普高那样上自习，因此早早关了灯，只剩宿舍楼隔着窗户和窗帘透出几缕昏暗的灯光。
然而叶祺并不知道石龙是不是住宿舍。
给他发消息，对方搞人心态一样，又开始不回复。
少年站在漆黑的校门，正纠结要不要明天再说时，不远处的路灯下突然传来嬉笑的声音。
叶祺循声望去，恰好是没有回复他的石龙和他的几个小弟。
“卧槽关门了。”
一个小弟对着宿舍大门骂道。“天天这么早关门，我迟早把那个老太婆弄死。”
“哈哈哈哈哈”
石龙跟他开着玩笑：“你把宿管整死，咱们楼就没女的了。”
叶祺：……
他果然受不了这种人。
少年紧皱眉头，刚要过去，却在抬轿的瞬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那个人从阴影中走出来，跟石龙勾肩搭背，看着就十分熟稔。
冷气和怒火相携着直冲头顶，虽然有一点预料，但直面这副景象，还是让叶祺忍不住气得发抖。
是奶奶灰。
而同意帮他处理奶奶灰的石龙也笑着把胳膊搭到了对方的肩膀上。
“说好了，明天之前你可不能动他，我这次要整个大的，工会也同意了，到时候粉丝不知道要翻多少倍，那个时候你再弄他，也不用给我分钱了。”
“行，”
奶奶灰点头：“那我就给龙哥这个面子，等你那边播完了，直接把他带到我这来。”
“可以可以，你快走吧，那傻逼还以为我能给他出头，上赶着要来职高找我呢。”
说着，石龙拿出手机。
下一秒，手机被一道大力打飞，几人还没缓过神，叶祺已经从把石龙踹倒，使劲将拳头砸下去。
“我艹你大爷！”
石龙又高又胖，几下遍挣扎着把叶祺掀开，但下一秒，又被爬起的叶祺一脚踹在了他的重点部位。
“卧槽！”
“快把龙哥松开！”
几个小弟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踢打叶祺。
可少年已经被气红了眼，被欺骗和背叛的愤怒和这些天积攒的憋屈让他几乎丧失理智，像是感觉不到疼，依旧疯了一样，一拳一拳，狠狠地砸在石龙脸上。
鼻子的血和眼泪一起飙出，看着比之前更丑了。
几个小弟都被他的状态吓到，只敢后退着碰他几下，不敢真的上前拉架。
“别打了别打了，卧槽别打我脸！”
石龙开始求饶。
“张三，张三！你特么忘了咱么说的什么！”
少年闻言抬头，一双猩红的眸子看向奶奶灰：“你叫张三？”
就是这个人，莫名其妙的要威胁他，跟踪了他快半个月，一直伺机逼他签名。
张三后退半步，突然吐出了一个地址。
叶祺马上又要砸下去的拳头停在空中，愣住了半晌。
石龙趁着机会被小弟们扶起：“你说的啥？”
张三依旧盯着叶祺，又重复了一遍地址。
“这是你妈的工作地址，对吗？”
而叶祺终于反应过来，双手拽住他的领口：“你身后是谁？你特么怎么知道的！”
“我不光知道你妈的工作地址，我还知道你弟弟在蓝天幼儿园，你应该知道我背后有人，现在打我，明天我就找人把你妈和你弟绑了，怎么样？”
叶祺压抑着怒火，缓缓松开了手。
“我口口口！”石龙见他不敢再动，上前比划了一下，却又突然停下，猥琐地笑起来。
“今天先不打你，等明天把事办完了，看我怎么弄死你。”
张三转头：“龙哥，消消气，先让他把我的名字签了。”
说完，他又看向叶祺：“本来我不想用这种方法逼你，显得我更像法外狂徒了，但是谁让你撞枪口上了呢？”
叶祺即将把110拨出去的手机被他突然发难抢走，一张纸摆了过来。
张三：“你现在把名字给签了，之后想打谁我都不管。”
叶祺脑子里想了一百种自救方法，然后张三又爆出了叶岚家的地址。
就算现在他和叶岚几乎断绝关系了，但……还是不能接受叶岚被伤害。
她那么废，遇到点小事儿就哭半天，被绑了岂不是要吓死。
而且，就算张三用任何一个小孩和女生威胁，他也是会挺身而出……
叶祺咽了口唾沫，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不是为了叶岚，然后咬着牙根，把名字签了上去。
“张三，你这个不地道吧？”
之前被叶琪打到哭着求饶的石龙搭上张三的肩，把他手里的a4纸抢过去：“说好的你等我办完事再签，这是要反悔了？当我是死的？”
“没，龙哥，我不是这意思，”
张三变了脸，赶紧给石龙道歉：“我刚才就是装个逼，没有让他打你的意思，你要是护着他，我还真没有办法拿这个签名。”
石龙哼哼一声，拉扯着叶祺进了宿舍楼：“今晚谁他妈都别睡，在这给我看着他，没有他，明天大联动直播起不来，谁都别想拿钱。”
一说到钱，石龙的几个小弟都来劲了，围成一个半圆，熬鹰一样看着被推在床板上的少年。
叶祺痛恨地瞪回去，换来了一堆辱骂。
明天要直播。
现在不是后悔自怨自艾的时候，叶祺从他的话里提取出重点，心里隐隐有了主意。
“你明天直播时需要我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镜头前，对吧？”他突然对石龙道。
石龙对上他的眼睛，嘴角不由得疼了一下。
“嘶，怎么的，我不是没打你么？”
“我如果睡不好觉，也是一堆的黑眼圈，我的粉丝一眼就能看出来。”
石龙嘲笑：“你特么有个屁的粉丝。”
“这几天你直播间里的观众都是我的粉丝。”
今天之前，叶祺只是觉得石龙直播间里的弹幕眼熟，但现在却能确定了。
“你根本就没有粉丝，那天给我看的打赏全都是工会给你刷的，对吧。”
某手有很多的直播公会，他们和主播合作，出钱营销，然后拿走主播的直播收益，因此有公会的主播，直播数据都很水。
叶祺的脸过于漂亮，在小土剧里客串一下都能火起来，自然也被公会找过。
他脸上淡定，心里却在抽自己嘴巴：早点怎么没想到，马后炮！
石龙被戳穿，干脆破罐破摔：“随便你，我们看我们的，你想睡就睡呗，就那个木板，爱睡不睡。”
叶祺冷梗一声，毫无被绑架了的错觉，转个身，背对着他们躺下。
而背身的瞬间，用尽全部演技隐藏起的慌乱便开了闸。
害怕和后悔。
害怕他的签名被人用来犯罪，害怕叶岚被找上门。
后悔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后悔错过那么多次跟路修禾说实话的机会。
甚至后悔今晚没有悄悄溜走，而是怒上心头冲出来打人。
明明有那么多次自我拯救的机会，自己却都只凭心情，选了最糟糕的。
他真的，把一切都搞砸了。
太阳升起，除了石龙和张三打了一晚上的呼噜，叶祺和石龙小弟们都一夜未眠。
待石龙醒了，既然没关还躺在木床板上装睡的叶祺，叫了外卖开始大吃大喝。
叶祺闻着味道，听着他们稀里哗啦的声音，莫名地开始想路修禾的排骨。
他现在应该还在医院补觉吧，等事情暴露了，会不会很失望，会不会像叶岚他们一样开始讨厌他。
饥饿状态总是让人无比脆弱，少年无声把头埋进领口，心里怀念着自己柔软的大床，任由眼泪簌簌落下。
c城医院，路修禾早上才做完手术，在值班室补了几个小时的觉，才揉着眉心醒来。
“路大夫。”
同一个办公室的李大夫跟他打招呼：“昨晚辛苦了，你怎么总是在下班的时候被堵回来。”
路修禾回礼：“李大夫也辛苦，我听说你昨晚也被叫回来了。”
李大夫嘿嘿一笑：“我家那熊孩子，巴不得我多做几台手术，他好在家偷玩手机。”
“这不，一到周末，就跑出去上网，我是管不了他了，让老师去抓吧。”
李大夫念念叨叨地离开，路修禾也想起了自己家的孩子。
根据李老师提供的消息，叶祺这孩子似乎早恋又失恋了，最近一段时间都无精打采的，连直播都顾不上。
男人看着某手里，奥特曼头像下一排“主播已十三天未直播”的小字，隐隐觉得不对，叶祺直播好像有时长要求，以前周末他都会挂着直播一整天，现在都下午了，怎么还没有开直播？
他点开少年发过的历史视频，在评论区看到了一大片的道歉和劝说，似乎是少年又跟粉丝吵架了，而这次吵架的时间格外长，十来天都没有和好。
继续向下滑，见到了叶祺粉丝群的宣传。
看着评论区的画风编了一个“祺宝第一可爱”的名字，路修禾用叶祺的生日答题进群。
［系统消息］：欢迎祺宝天下第一可爱加入本群！
［房管小沐］：石龙是不他妈的有病，崽崽躲他躲的都要窜出屏幕了，他看不到吗，还一个劲往崽崽身上靠靠靠！
［赚钱养崽崽］：房管姐姐联系到祺宝了吗，给石龙这种人打赏太晦气了，不打又怕崽崽拿不到分红，好痛苦。
［房管小沐］：没有，我也在石龙的直播间看着，崽崽一直摆臭脸，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坚持。
［房管小寻］：我们怀疑崽签公会了，被迫带人呢。
［我大哥叶祺］：石龙的那个公会不知道策划了什么，好几个主播都说今天要有大动作，都在路上坐车。
……
路修禾窥屏了一段时间，打开某手，搜到了石龙的直播。
如粉丝们所说，叶祺确实坐在一辆出租车里，他旁边坐着一个胖子，搂着他的肩膀，对摄像头吹牛。
“这次是我们公会和复仇公会决一死战的时刻，还得谢谢祺哥组织。”
弹幕里不知全貌，纷纷刷着“祺哥牛逼。”
而不断往外倾斜又躲不开的叶祺则死死皱着眉头，眼下青黑，眼睛似乎不太舒服，不停地眨动。
李大夫遛弯回来，从后面看到路修禾的手机，好奇地上前：“路大夫，你还看这种土味直播呢。”
路修禾回头，却将他吓了一跳。
这不是他的问题，任谁看到总是彬彬有礼，像个贵公子的路大夫露出这种看着要杀人的戾气表情，都会被吓到。
仿佛他面对的不是平时相处的同事，而是什么危险的野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咬断他的血管。
对待医闹都能面不改色的李医生后退了几步：“路，路大夫，我说错了，挺，挺时髦的。”
路修禾站起来，将白大褂脱掉：“没事，我不是针对你。”
李大夫松了口气：“那你？”
路修禾：“今天我先下班了，您帮我跟主任说一声。”
话音未落，人已经没了影儿。
好家伙，看看连续手术把社畜逼成什么样了。
李大夫摸摸自己狂跳的心脏，对着路修禾离开的门口摇了摇头。
另一边，坐了很久的车，石龙终于带着叶祺在一个地方下来。
奶奶灰看着他们到了，朝石龙讨好地笑笑：“龙哥，签名……”
“你先帮我威胁着叶祺，等这次直播结束，我就把签名给你。”
叶祺见奶奶灰点点头，听话地过来看着自己，仿佛看到了十几天前相信石龙的自己。
过了一会儿，大批的人赶到，每一个都举着直播手机，包括各自带来的小弟或者助手，浩浩荡荡有将近一百来个人，不少人的手里还拿着甩棍砍刀之类的武器。
对面打头的一个人喊道：“叶祺是特么哪个孙子，敢跟我c城扛把子约架！”
石龙把往前一推，对着镜头挤眉弄眼：“观众老爷们把礼物刷起来，c城老大之争就要开始了，咱们给祺哥壮壮胆！”
然后对着对面叫嚣：“就是我祺哥约的，你算什么老大！”
潜伏在石龙直播间里的叶祺粉丝都蒙了，这分明是械斗！敢约这种打架，叶祺疯了吗？
但直播的热度越来越高，来的更多的，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观众，要么讽刺他们剧本痕迹严重，要么催促着两边快打起来。
镜头里，沉默伫立的少年突然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过石龙的手机，大声喊：“这里是xx老街区xx的圈楼，快报警！”
这一声喊得太大，在场的一百多个人一片哗然，一时间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的，乱糟糟的，听不出说了什么。
“叶祺！你他妈翻天了！”
石龙目呲欲裂，叫小弟们拉开叶祺，把手机抢回来，不住地求粉丝：“都是剧本，剧本，别报警！”
张三抓住叶祺的领子就要打，却被挣扎着的叶祺一头顶了回去，语速极快地提醒道：“能威胁到我的就你一个人，警察肯定抓石龙，他已经威胁不到你了，你确定还要帮他吗？”
张三也反应过来，转而撕扯石龙的小弟。
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张三很快也被按住。
此时，远处隐约传来警笛的声音。
叶祺心中意外，他刚说了不到一分钟，警察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石龙也听到了这个声音，恶狠狠地咒骂一句，举着拳头，慢慢朝叶祺走来。
“就算是警察要抓我，我也要先把你弄死！”
拳头落下的前一秒，伴随着尖叫声，一辆吉普擦着人群冲了进来。
眼看着要朝几人撞去。
小弟们把叶祺养前一推，作鸟兽散，石龙也要跑，却见吉普直朝他逃跑的方向滑去，在尖叫声中一个漂移，擦着他的鼻子横停在他的面前。
地上留下一条黑色的车辙印。
一时间，现场静不可闻。
直面与死神擦肩的恐惧，石龙被吓得坐到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驾驶座被缓缓打开，下来了一个里面衬衫西裤，外面却套着黑色铆钉皮夹克，戴着墨镜口罩的男人。
他一手把叶祺拎进车里，抬脚，踩在石龙的脖子上，嗓音低沉，却又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废物，你要弄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