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欲为后辈开新天
任何有关经脉的问题，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
无数次尝试，无数次失败，方有一丝成功的机会。
此处的尝试，并非是拿病人的身体当作小白鼠，而是指的计算过程。
俗称草稿。
费管家知道风起的习惯。
所谓谋定而后动。
拉他入伙的时候，世子算了十四次，成了十四次，方才出现在他面前。
经脉问题，只可能算得更多。
问题是，风起现在没有计算的时间。
以狼一的身体状况来看，他也等不了太长的时间。
所以风起只能边走边算。
这比普通的计算更耗费精力，更加不允许犯错。
狼一不过才走过小半个周天，风起的额头便已经爬满了细密的汗珠。
破解婵娟散华阵时耗费的精力尚未恢复，哪还禁得起这种消耗？
但风起的眼神很是坚持，甚至可以说是偏执。
偏执往往意味着疯狂。
费管家知道这股疯狂的来源。
他张了张嘴，想提醒风起面前这个白发少年并不是风扬，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连他都没有出声提醒，遑论独孤灵儿和潘洪？
事实上，这两个人已被风起展现出来的能力震住，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狼一，想通过他的表现来判断风起所提之法是否可行。
场间不时闪过几个穴位的名称。
有的穴位没什么问题，也有的穴位难免会行差踏错。
每每遇到行差踏错的情况，狼一的表情都会发生巨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若非风起及时给出了调整方案，说不定狼一当场便会身死。
费管家忍不住为风起捏了一把汗。
这还只是最基础的感元术，若是真的让狼一修行类似霸王枪这种高阶功法……可能连第二条主脉都进不去。
高阶功法更为严谨，任何跳穴、跳脉的行为，都是在找死。
风起不知道费管家心中所想，全副心神都已沉入了狼一的脉象之中。
有惊无险，总算是从冲脉找到了一条路进入阴维脉。
接下来，便要面对真正的难题——阴维脉跳阴跷脉。
“腹哀，期门，交信，晴明。”
随着风起再度抛出四个穴位，场间众人的神情皆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他们自然知道这一步意味着什么。
简单地说，这一步若成，便算是完成了一个小周天。
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
狼一的身体突然发生剧变，他的面色瞬间变得通红，不到一息，又化为深沉的紫色，最后竟隐隐有些发黑！
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像筛糠一般，急剧地颤抖起来。
风起的手快如残影，准如穿针。
四根银针分别落于狼一的膻中、眉冲、交阴、通天四穴上。
封住了他的半身气脉后，风起又一针扎在交信穴上，放出了积压在阴跷脉内的元气。
狼一这才平静下来。
他睁开眼睛，平静问道：“失败了？”
风起点了点头，“最后一步不能这么转，我需要时间。”
狼一笑了笑，说道：“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风起默然。
他刚刚一直在探查狼一的脉象，自然知道面前这个白发少年早已油尽灯枯。
独孤灵儿有一句话说得不假。
若不是为了引他们上钩，狼一或许早就死了。
“抱歉。”风起叹了口气，默默收起银针。
悬壶馆的先生们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吗？
狼一看穿了风起的故作镇定，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值得道歉的事情，世子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是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要死了。”
对一个将死之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但风起还是想说些东西，不然胸中郁气难以缓解。
“前辈可还有什么未尽之事？”
狼一并未回答风起的话，他垂下双手，箕坐于地，微微仰起头，喃喃道：“狼神，刚刚那些事情，你都看到了吗？”
风起心想狼神现在还在和剑神卫演对手戏，怎会看到当下之景？
但他终究没有发问。
狼一还保留着仰头的姿势，但眼中的色彩已尽数归为死寂。
似有钟鸣。
那是风起自己幻想出来的送葬之音。
伴随着心中的丧钟，风起对着狼一的尸首缓缓行了一礼。
“愿以烈火焚残躯，欲为后辈开新天，狼一前辈一路走好。”
话音刚落。
一道清冷的女音响起。
“欲为后辈开新天么倒是应景！”
风起吃了一惊，心想今天怎么老是发生同样的剧情？
潘洪也大为恼火，心想自己平时敏锐的五感为何全然不起作用？
他怒喝道：“何方宵小，竟敢在此地装神弄鬼！？”
但女音根本没受任何影响，冷漠开口道：“装神弄鬼？”
下一瞬，一道道银白色的月光从罗生门上辐射而出，缓缓在半空中凝成一头银月狼的虚影，“我本为狼神，又何需要装？”
原来狼一最后说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之所以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等风起要打开罗生时才出现，是因为狼神竟在罗生之上。
风起头皮发麻。
独孤灵儿脸色微白。
费管家神情凝重。
就连潘洪，此时也有些后怕。
所以从他们来到此地之后，一举一动皆在狼神眼皮底下？
哪怕是虚影，这也是道境大物！
但狼神看上去并没有问罪的意思，它迈着步子，缓缓走到狼一身前，张嘴将他吸入口中，然后才看向风起，“燕北世子，我等你很久了。”
风起微怔，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
怎么接都会很突兀。
狼神又说道：“燕北世子不必紧张，我并无敌意。”
风起沉默了会儿，问道：“前辈说等我很久了是什么意思？”
狼神说道：“早在一年之前，我便看到过你，自看到你之后，便一直在等着今日相见。”
一年之前？
一年之前发生了什么？
风起想不明白，问道：“前辈当时看到的我是什么样的？”
狼神说道：“一如当下模样。”
一如当下。
也就是正在当下？
风起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问道：“前辈学过占卜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