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中的答复
大体的计划便是这样，期间可能会存在变动，但也要看具体的执行情况。
风起已经记不清上次说这么多话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费管家不觉得口干舌燥，只觉得惊讶。
“世子此计可行，但老奴还是有些不解之处。”
“费爷爷请问。”
“听世子的意思，似乎早已料到太子殿下已至淬体十重？”
“六岁的时候去过一次武阳，独孤哲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那就是个道痴……我与他年岁，境界相近，他就算不如我也差不了太多。”
“那世子为何会知道九公主的行程呢？如果我记得不错，逍遥阁从来不做皇室的生意……想想也是，如果他们敢随意透露皇室的消息，逍遥阁开不了这么多年。”
“九公主有个伴读，刑部王侍郎家的姑娘，二人历来形影不离。”
“所以你查的是王姑娘？”
“不，如果直接问王姑娘的话，逍遥阁也是不会回答的，我要的是金龙镖队的护送人员名单。”
“为什么是金龙镖队？”
“镖队不会引起蛮族的注意，商队其实也行，但商队不能出现实力太强的人，综合考虑下来，镖队才是更好的选择。”
“那世子让王爷前压的理由是？”
“塞外狼窟再怎么也属于大明宫的统治范围，那些蛮子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出现，燕北军前压十里，既不会离开御风关的防御范围，又能引起大明宫的重视……至少在我们取得心头血之前，我不希望蛮族太过清闲。”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九公主和世子年岁相近，为什么会是她出行塞外？”
“收到消息的时候，我便查过了九公主，逍遥阁的答复是，单论修道天赋，千百年来无人可出其右。”
“所以她也达到了淬体十重？”
“不，她已经突破了混元……若说修道速度，神朝建朝以来，她可排进前三。”
“天资确实绝顶，但若是把目标放在狼窟上，未免过于狂妄。”
“不，她的目标只是幼神。”
“不一样？”
“若非实力与幼神相近，是不可能接近它的。”
道理很简单。
若是有人进犯燕云，也不可能会有境界过高者接近风起。
费管家等人会不顾一切把那种等级的敌人拦于门外。
但小鱼小虾不同。
眼前便是同境大敌，还会有人在意旁边溜走了一只淬体境的小鱼小虾吗？
想通这一点，费管家点了点头，觉得风起说的有些道理。
“最后一个问题，世子早就知道二公子会病发？”
“一年之前。”
“所以，如果不是恰逢狼王生产，世子又当如何？”
“没有如果。”
风起认真说道：“结果已经出来了，讨论如果没有任何意义。”
费管家微默，旋即赞叹道：“好一场布局。”
风起说道：“布局还谈不上，运气比较好。”
费管家并不认可前半句话，却对后半句表达了一定程度的赞同，说道：“好一场豪赌。”
风起平静道：“至少赌赢了，不是吗？”
费管家又说道：“如果蛮族南下，会死很多将士。”
风起的语气依旧平静，“战死的将士会得到两倍的抚恤金，从世子东院出。”
顿了顿，他认真说道：“我不是圣人，做不到一视同仁，有的人在我这里分量很重，如果可以保护他们，我会不计一切代价，哪怕是这份代价是一些人的性命。”
费管家皱着眉，心想不知世子这般心性到底是好还是坏。
风起知道费管家此时正在衡量此事的可行性，并未出声打扰。
燕云的夜晚很冷，雨夜更冷。
百姓早在日落之前便各自收拾东西回家，哪怕是摊贩也不例外。
临近子时，街上除了必备的灯烛之外，便再无一点光亮。
探钟每隔一个时辰才会巡夜，路上不见人影。
黄纸伞走过暗巷，灯烛在雨中摇曳，似要熄灭。
费管家迟迟未给答复。
风起看着夜雨下的燕云，说道：“听说巴蜀地区有夜市，那里的酒楼在开张之后便不会关门，一开就是好些年。舞女身披轻纱，在乐师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四周都是喝彩的看客。客人们也不是专为赏舞而来，他们烫火锅，喝米酒，划拳，聊天，聊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聊妖魔人蛮的大事。”
他看着万籁俱寂的雨巷，感叹道：“相比之下，燕云还是少了些烟火气。”
费管家不知道风起为何会突然提及这些，没有接话。
风起又说道：“都说巴蜀的火锅才是最正宗的火锅，我一直想去试试，看看它与燕北的沙锅到底有何不同。”
费管家说道：“世子年岁尚浅，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总有机会。”
风起笑起来，“二弟也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火锅好像有些执念。”
提到二公子，费管家的回应谨慎了些，“二公子喜欢吃辣，火锅确实合他的胃口。”
风起笑着回应，“确实如此，那天他还对我说，如果这次他没能逃脱天命的话，就让我多去几趟巴蜀，连他那份也一起吃了。”
费管家眉头微蹙，“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怎可如此轻言死生？若是王爷和王妃听到。定会动怒。”
风起说道：“如果真有天相，又怎会患上十绝？”
费管家说道：“十绝脉是病，不是命。”
风起微嘲道：“有什么区别呢？”
费管家说道：“病能治，命不行。”
风起停下脚步，侧过头来看着费管家，“有些道理，可现在人间药理已全无用处。药谷也许有办法，但药谷谷主肯定不会出手相助，这种情况，若不孤注一掷，又当如何？”
费管家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说道：“会有其他的办法的。”
风起说道：“如果还能找到其他的办法，费爷爷又何必沉默这么久呢？”
费管家再次沉默。
衣袍下摆被人拉住。
低下头，风起的眼神明亮且脆弱。
“费爷爷，我需要你帮我。”
如果是其他事，费管家一定毫不犹豫。
可现在是要去玩命！
自己的命丢了也就丢了，可世子才十岁，以他的天赋，未来说不定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好的燕北王。
他不该也不能死。
他有些犹豫。
这些犹豫在看到风起的眼神后渐渐变为坚定。
“好。”他轻声说着。
雨，愈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