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绝少年
红尘十年曾与诺，书剑零落。
——《闻说》音频怪物，以此做记。
道沉大陆的北方，有一片一望无垠的沙漠，名为燕北。
沙漠的正中心，伫立着一座巍峨的雄城，名为燕云。
燕云占地十万亩，城墙高六丈，上面爬满战争洗礼过的风霜。
越过高耸的城墙，顺着斑驳的泥石路向前望去，视线的尽头，一宅庄严的府邸若隐若现。
那便是燕北王府。
王府后院，梅园，正厢。
一个约摸十岁的少年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他赤裸的上身零零散散插有数十金针，金针之间隐约可以看到青黑色的脉络。
这是经脉渗血之状。
屋内的药雾浓郁得仿佛快要凝成药汁。
一名穿着淡雅的女子站在床榻不远处，其人已有年岁，姣好的面庞上爬有两三皱纹，细眉如柳，朱唇若玉。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病榻上的少年，凤目里不时流露出担忧之色，手中的丝巾已被攥出皱痕。
透过丝巾，隐约能看到捏得发白的指节。
离床榻更近些的地方，一名布衣老者端着药碗，将熬煮好的药液缓缓滴进少年嘴里。
“少气懒言、倦怠乏力，此乃气虚。面如金纸、舌淡而嫩，此乃血亏，二公子十绝之症已现其二，所幸施救及时，否则……”
女子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语，连忙问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老者语气沉重，“老朽刚刚以金针之法活血，辅以天光散的药力，暂时压制住了他体内奔涌的血气。”
不待女子高兴，老者又沉声说道：“但十绝凶狠异常，下一次发作，老朽便无计可施了……还请王妃早做打算。”
原来女子便是燕北王妃，云晚烟。
闻言，她的身形微晃，几乎无法站立。
身旁老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云晚烟深吸了一口气，驱散脑海里的晕厥之感，强撑着开口问道：“钟老先生圣手仁心，神医之名传遍黄沙，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吗？”
“虚名而已，实在令人汗颜。”钟迟摇了摇头，“我等医家，奉行的便是尽人事，听天命。如今我人事已尽，实难逆天而行，王妃见谅。”
云晚烟的脸色更白数分。
钟迟叹了口气，将少年身上的金针取下，欲言又止。
云晚烟说道：“钟先生还有何言，但说无妨。”
钟迟叹了口气，说道：“十绝脉并非人间之症，即便是以刚刚那般暴烈的疗法，也最多可以再续三个月的命。”
顿了顿，他又说道：“为今之计，要想救得二公子性命，唯有三途。”
“其一，传闻老皇主飞升之前，曾给皇室留有九转金丹，有起死回生之能。”
“其二，江南药谷，谷主柯命乃天下第一医师，据说世上还没有他不能治好之症。”
“其三，开元府，成混元，由元气修复并维系他支离破碎的经脉。”
云晚烟皱着眉，说道：“扬儿现在的状态，便是淬体都断难继续下去，又如何能开元府？”
钟迟说道：“我并非修行之人，对于其中的道理不甚了解，只能提出一个大概的办法，至于具体的操作，恐怕还得王妃自己费心了。”
说罢，他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金针和药裹，起身告辞。
云晚烟有些魂不守舍，身旁老妪代她将钟迟送走。
待到老妪回来之时，发现她坐在病榻边，怔怔看着榻上的少年，背影犹如枯竹。
王爷带兵戍边，常年不归，王权由王妃代掌。
经年累月之下，云晚烟本就是大劳之躯，如何能扛得住这等变故？
老妪有些不忍，眼角微酸。
“薛姨，收拾收拾，今日南下。”
薛姓老妪一惊，连忙跪下，“王妃，当日谷主与你断绝情分，明令禁止您再进入药谷……”
云晚烟摆了摆手，语气满是疲惫，“无妨，我心里有数。”
薛姓老妪还想说什么。
云晚烟看了她一眼。
眸子里满是平静。
薛姓老妪知道王妃的性子，一旦有所决定便再难扭转，暗叹一声，点头离去。
……
……
半个时辰后。
王府正厅。
云晚烟坐在首位。
患得患失，六神无主的母亲已经消失。
雍容华贵，睿智沉稳的燕北王妃再现。
在她右侧下方，坐着风家三爷，风袭沙。
风袭沙对面坐着的，是风家的三位长老。
“老皇主飞升后，蛮族屡寇御风关，为稳军心，王爷常年戍边，王府一应事务本该由我打理。”
“然小儿病重，非江南药谷不能救治，王府与药谷素有旧怨，此事恐怕不能委派他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年之事因我而起，自然也要因我而结，我欲亲下江南，故此召集宗老于此，在我走后，燕北一应事务便交托诸位了。”
听到云晚烟的话，场间隐隐骚动。
须臾，一名精瘦老人开口说道：“王妃有命，我等本该遵从，但燕北地情险要，稍有闪失便可能伤及神朝根本，我等如何做得了主？”
风袭沙懒懒道：“三叔此言差矣，燕北虽是我风家世袭，但也在神朝统治之下，燕云城文有燕云府，武有百战营，何须你来做主？”
精瘦老人不依不饶道：“话虽如此，但燕北终归是我风家治下之地，此时正值蛮族频繁寇边之际，燕北王府怎可轻离话事人？”
风袭沙嗤了一声，嘲讽道：“莫非离了大嫂，整个燕云便不转了？”
精瘦老人皱眉，“你不要胡搅蛮缠。”
风袭沙冷声回道：“谁在胡搅蛮缠？”
眼见这两人便要吵起来，云晚烟连忙制止，“三长老所言有理，此事确是晚烟失虑，但扬儿病入膏肓，连悬壶馆的钟先生也束手无策，实在容不得再等下去。”
有云晚烟出声制止，精瘦老人忍下了气，说道：“父母之爱子，亦是人之常情，但燕北数万万百姓，他们也依仗王府恩德，乞求王府庇佑，如今慕云不在，王妃万不能离开燕云啊。”
在他说话的时候，风袭沙一直在掏耳朵，待到他话毕，风袭沙才弹了弹指甲，嗤道：“开口天下，闭口百姓，咋的？天下百姓都你家的？这么关心？”
精瘦老人皱了皱眉，没有理会这句话。
风袭沙冷笑一声，正欲发难。
云晚烟咳了一声，看了风袭沙一眼。
后者眯着眼睛坐了回去，继续掏耳朵。
制止了风袭沙之后，云晚烟才把目光投向精瘦老人，“三长老说得有理，问题是，如果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百姓该怎么相信我能护住他们呢？”
精瘦老人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一向注重大局的云晚烟会说出这等话来。
不等他开口，云晚烟继续说道：“各位既是风家长老，慕云的长辈。亦是燕北的肱股之臣，慕云的左膀右臂。”
“南下之事，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多劝。”
“待我走后，长老席协同城主府处理政务，三爷协同百战营处理战事，若有紧急要务，可调派沙鹰加急送往潼关，由王爷亲自定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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