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噩梦
1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夜晚的城市从严肃认真的白领摇身一变，变成了轻纱覆面的神秘女郎。
正在进行的是一场高中毕业生聚餐，聚餐的地点在一家湖边的大排档里。
此时江一鸣正站在包厢外露天的阳台上，双臂搭着生锈的栏杆远远地望着湖对面。
湖对面的高速公路上车水马龙，千百辆汽车流火一般往来，霓虹灯和车灯照亮了半个城市。
他的身后，一层玻璃窗之隔的包间里每个人都笑得开怀，几个活宝肩搭着肩嬉皮笑脸地唱歌，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淡淡的暖色调。
江一鸣这边的世界正在刮着略带凉意的晚风，远处不时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声，让人有一种看上世纪黑白电影的感觉。
江一鸣在看着湖对面那些高耸的大楼，一个接一个地数着大楼的窗户。
这是他的习惯，平时在学校上课发呆时，他也是这样一遍又一遍地数着对面教学楼的窗户。
江一鸣在班上的存在感不强，也没有什么朋友，他过来参加这场聚餐仅仅只是凑个人数。
所以在吃饱喝足后他就自觉地离开了包间，比起一群人聚在一起，江一鸣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江一鸣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不过他小时候觉得孤儿这个身份还挺酷的，毕竟很多小说和电视剧里的主角都是孤儿，简直就像是一种得天独厚的天赋一样。
后来江一鸣长大了，慢慢地也知道了其实孤儿就是孤儿，根本就没有孤儿即天选的这种概念。
长相不出众，也没有什么特别讨人喜欢的地方，所以始终没有人愿意收养他，这也就杜绝了被什么超级富豪收养的可能。
于是不出意外的，江一鸣没有像小说和电视剧里的主角一样平步青云，一个月前在福利院过完十八岁生日后他就正式步入社会开始了打工生活。
江一鸣很怀念在福利院的日子，那时候他还不必被催着去寻找自己的未来，那时候他也不必为了生活担忧发愁，那时候一切似乎都还有时间去想去做。
但时间不等人，它总会无声无息地偷走很多重要的东西，让你永远也无法挽回。
如时光飞逝，枝叶枯了又生，大雁去了又来，你还站在原地，恍然之间才发现身边的东西都已沧桑，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吹去灰尘，年轮清晰，轻声向你叙述那些模糊的时光。
那个女孩过得怎么样了呢？她那么聪明，应该已经在这次高考中成功考上大学了吧。江一鸣忽然想道。
那个女孩是江一鸣小时候的玩伴，他们的关系很要好经常在一起玩，只是后来女孩被收养了。
江一鸣几乎已经忘记女孩的模样了，唯一比较清晰的记忆是在夏天的一个午后，女孩坐在梧桐树下的秋千上，头发扎成两根麻花辫搭在双肩上，她的脸一团模糊，右侧的额头处有一小块烧伤，一双白哲的小腿微微摇晃。
就像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中只有树叶和女孩是有颜色的，虚幻而又遥远。
如果按照恋爱小说的套路来，江一鸣应该会因为一些偶然和那个女孩重逢，然后展开一段甜蜜幸福的恋爱吧。
不可否认的，江一鸣有些想入非非了，但很快他就摇摇头清醒了过来。
现实就是现实不是小说，现实中不会有所谓的命运和天选，现实中只有未知。
江一鸣高考落榜了，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毕竟他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发呆中度过的，孤儿只有在这方面有点优势，那就是就算成绩再不好也不会被找家长。
身为孤儿江一鸣没有什么学习改变命运的观念，这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没有目标，不知道该为了什么去努力。
周星驰出演的一部名叫《少林足球》的电影里有这么一句话：做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江一鸣没有梦想，所以他想也许自己就是一条咸鱼吧。
就像是路边的一根狗尾巴草，随处可见，没有什么价值。
他以后的生活大概也只会是日复一日地工作，如果运气好的话就和一个普通女孩结婚组建家庭，然后为了一套房和一辆车打拼一辈子吧。
这就是普通人的人生，江一鸣没有什么不甘心，反正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人生是这样的。
不过江一鸣希望那个女孩能过上幸福的人生。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有羡慕他人生活的人，也有嫉妒的；有看到别人过得好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所有人都变得和自己一样不幸的人，也有看到别人幸福就觉得自己也被温暖了的人。
江一鸣是第四种人。
这时包间里传出大家同时举杯的欢呼声，隐隐有喊口号的声音传出来。
那句口号是：“祝我们大家青春不散场！”
2晚上十点半，江一鸣坐在地铁上。
外面正在下着一场大雨，雨水在车窗上纵横交错。
这是最后一班地铁，在驶离主市区后地铁上的人就已经寥寥无几了。
江一鸣打工的工厂在接近郊区的地方，还要坐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江一鸣有点困了，于是他设了闹钟，垂下头想着小睡一会。
在迷迷糊糊中，江一鸣似乎听到了广播的声音，他以为是站点通知也就没有太在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闹钟的声音吵醒了江一鸣，他打着哈欠睁开了眼睛。
车厢里异常安静，江一鸣环顾四下，这才发现整个车厢里已经空无一人，一排排吊环拉手静静地悬挂在空中。
地铁不知在何时停下了，通过车窗可以看到地铁入站了，然而车门却还是紧闭着的。
江一鸣有些疑惑，一时间也忘了去关闹钟，他站起身走到了最近的车门处。
只见车门上方的通知屏在滚动播放着“因地铁故障故暂停运行，给各位乘客带来了麻烦，敬请原谅……”的通知。
江一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错过了通知的下车时间，不禁有些慌张。
但在福利院养成的自立性让他冷静了下来，他忽然想起地铁上应该是有紧急开门的按钮的。
果然在车门的右侧江一鸣找到了按钮，他打开保护盖，正准备按下之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响声渐渐平息下去，只剩闹钟的响声在安静的车厢里回荡，江一鸣被吓得下意识缩回了手。
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江一鸣不由自主地开始全身发抖，这种感觉就像是动物闻到天敌的气味时产生的生理乃至心理上的恐惧感。
江一鸣颤抖地循着响声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右侧和他有五个车厢之隔的车门处传来的，此时只见那扇车门上出现了一个篮球大小的凸起。
几秒后一个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那个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拖拉，像是一个腿脚不利的老年人的脚步声。
听脚步那个人似乎在第四节车厢门前站住了，紧接着又一声巨响传来，那扇门再次被砸出了一个凸起。
一部部曾经看过的恐怖片一时间全部跳了出来，在那个脚步声再次响起时，江一鸣突然猛掐自己的大腿借助疼痛压下了恐惧，他的大脑快速运转，然后低头看向还在响着的手机闹钟，迅速将其关掉了。
那个脚步声果然像是失去了目标一样，停下没了动静。
江一鸣顿时松了口气，紧绷的精神放松后，全身的脱力感袭来让他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难道是神经病？江一鸣想，于是他点开手机准备调到静音报警。
而就在这时一个骚扰电话忽然打了进来，来电铃声响起，与此同时第三扇车门被猛然一撞，这一下正好撞在了门缝上，江一鸣看到半个鲜血淋漓的脑袋撞了进来。
紧接着令江一鸣一生难忘的事情发生了，他眼睁睁地看见那个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然后脑袋猛然爆开了，几根黑色的像是章鱼触手的东西在空中乱舞，诡异却又散发着异样的美感。
那些触手抓住了车门两边，接着开始慢慢地扒门。
车门发出刺耳的响声被一点一点地扒开了，江一鸣几乎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他心里清楚自己不能发呆自己必须马上跑，但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连动也动不了一下。
这是人在极度恐惧下的反应，双腿发软无法动弹，电影里经常用这种反应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剧情需要。
车门终于被彻底扒开了，一个人缓缓走进车厢。
难以言喻的恶臭味钻进江一鸣的鼻腔，熏得他头昏脑涨，大脑之中仿佛有一万只蜜蜂在嗡嗡作响。
那个人抬起头来，接着令人牙酸的骨骼崩裂声响彻整个车厢，那是极其恐怖的动作，只见他的脖子像是拧毛巾一样拧转了过来，一种黑色的液体缓缓流淌下来。
那人的眼睛黑洞洞的也在向外流着黑色的液体，鼻子嘴巴和耳朵中都探出了黑色的触手，那些触手上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吸盘，吸盘中流出黑色的液体。
液体掉落在地上发出肉眼可见的黑色气体，居然将车底板烙出一个个洞来。
那是只可能出现在电影或者扭曲的噩梦中出现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