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佛女23
他们到厅堂的时候,宣娘刚好热好的饭菜端上桌,招呼着他们两个入座吃饭。
“早上能带我们去村里转转吗?”卿婳想先看看村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好。”宣娘笑,“一会儿我相公出门带你们去村里看看。”
李达是村长,而因为这诅咒不少村民对他已经有了意见怨言。他们一家对此也很着急,但一直都找不出办法来。
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吃完早饭后,李达领着他们二人去转了一圈。
村里这个点比起晚上热闹多了,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打开了,炊烟也升了起来。
而过了早饭点后,陆陆续续有人从家里出门,朝着村口山神庙的方向走去,渐渐的在街道上汇成了一道人流。
大家似乎都没有别的事情做,每天祭拜山神就是正事。
卿婳问了李达这个问题:“平时你们不种地吗?”
李达似乎有些羞赧:“嗯,现在大家只拜庙了。”
而卿婳明知故问:“为什么?”他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源头在哪儿。
李达有些犹豫,不过想着要解决诅咒,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山神大人能够给我们提供好的生活,我们也无需过苦日子了吧”
他语气带了几分理所当然。
“什么时候发现山神庙里这位‘大人’显灵的呢?”
“两年前开始的,”李达不解,“山神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卿婳叹了口气:“没什么。”
他们没有一个人将这传说的诅咒和山神联系起来。她要是断言这个山神有问题,估计也无人相信。
“我们再自己转转,”卿婳笑,指了指那边山神庙,“你应该也要去照常惯例了吧,不耽误你了。”
李达看了一眼她,又望了一眼远方,心中犹豫权衡,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那我先告辞了,晚上道长再和我说具体吧。”
见着李达朝山神庙几乎是小跑过去的,卿婳觉得这些膨胀了的人心是无法再平复至最初了。
等周围安静的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怜嗤了一声,似是有些嘲讽。
“人族就是这样的,你们不是有句俗语说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吗。”怜轻摇着头,“你也知道是他们贪婪才引起的,这也要救?”
卿婳瞄了他略带轻蔑的脸,看来他是什么都知道了。
怜是一点都不掩饰他的知情。
也是,他也是妖,自然能感受到山神庙的动静。
她胸中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只解释了四个字:“我是佛修。”
他轻轻嘀咕嘟囔了一句话,不过最后也传进了她耳朵里。
“你还真是个活菩萨”
卿婳想,她不是活菩萨,她只是有些不忍。
虽然说她还算适应这个世界,但她的道德三观和这个世界确实还没有完全百分百接轨。
修仙修道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因为资源总是有限的。这种有限,必然会导致竞争。
而竞争之中,存在着各种手段。对别人的宽容,可能就会存在对自己残忍的可能性。
在这修仙界,心肠不狠一些,有太多被当做踏板、垫脚石的例子。只有狠人才能站到最高处。
人命是很轻贱、不值钱的。死了一批还有下一批趋之若鹜的人。
但卿婳现在暂时只到可以做旁观者,做不了那个“屠夫”的程度。
这种血腥她还是下不去手。
甚至她害怕杀人。
她想,佛修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而来到这个世界,她才发现上辈子的社会秩序多么美好。
她虽总说自己要自私些,但她这个三观道德在这个世界仍然像是个优柔寡断的圣母。
这会儿村民全集中在山神庙,卿婳想过去处理事情太惹眼了,所以他们再四处逛逛之后,就先回了李达家,等晚上大家结束之后再去山神庙探探究竟。
怜路上一言不发,也知道她不会改变注意,所以随她去了。
李达一家又是傍晚归来。
李达热络地上前来问情况如何。
卿婳回他今晚要出门再看看。
李达有些犹豫,因为人们都是再睡梦中死去,因此夜晚也拖累沾上了诅咒的坏名。
卿婳让他们不要担心,一边就拉着怜出了门。
外面的街黝黑又僻静,偶尔一户人家隔着窗纸透露出些朦胧的烛光来。
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乌云很重,看着明天会是个阴雨天的样子。
“你要怎么做?”怜皱了皱鼻子,不太情愿,但还是开口问她。
他目光下移,又盯见她握着他手腕的手,细白的手指,即便是箍住他,也感受不到太多的强力。
怜撇开视线,耳红,却又尽力装作自然。
同时他又不禁在想,她这么弱,他们宗门竟然放心她一个人出来历练?
而且还这么傻。他想着,眸色又沉了两分。
卿婳这才发现自己还圈着他的手腕,赶紧放开,干咳了一声。
“先去山神庙看看再说吧。”
她想要是能动口劝的话,就不动手了。
山神庙香火不断,还没进入庙门,就能闻见厚重的、燃烧殆尽的青香味。
卿婳扫视了一圈,其实要说这里有什么异常吗?也没有。
妖气也被这浓厚的香火气遮掩变得淡化了许多。
供奉着山神石像的庙堂一直续着烛火,将这石像衬的火红。
卿婳仔细打量着这石像,发现这雕刻的模样就是普通的山神像,和别的地方供奉的没什么不同。
她瞥了一眼进门后脸色一直很差的怜,然后清了清嗓子。
她要把这妖给叫出来。
“欸,这位山神大人”她话刚开个头,还没等她继续说下去,身边的怜就动了手。
手心亮了一抹青光,从指尖弹了出去,刚好点到石像的额头中央,但却没有发出什么响声,像是融进水了一般。
卿婳睁大眼:“诶!”
但收到了怜一个“包在他身上”的眼神后,她喉咙里那些质疑的话就消失了。
虽然他脾气不好,性格也差但说惹祸吧,也没有惹过什么大祸她能信他的吧。
卿婳很忐忑,紧盯着石像的变化,时刻准备着万一有什么意外就随时动手。
而没过多久,可能十几秒之后,石像发出了黑光,一道黑影从石像里钻了出来。
他一身全黑,头上一圈黑羽,点名他妖族的身份。
他左侧脸边有一道肉色的疤,本来还算清秀的五官,因为这一条疤面相变得凶狠骇人了。
这男人正一脸不耐,但又谨慎的盯着他们两个人,皱着眉很严肃。
“你们是谁?”他这么问着,却只看向怜一个人。
他看不透眼前这个人。身上明明也有着让他熟悉的妖味,但却太淡,淡到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了。
对于他这个问题,怜当然是置之不理了。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帮忙”,剩下的要卿婳去处理。
卿婳也很好的接过了这活。
“我们是被委托之人,”卿婳圆滑解释着,又看向这个黑色的妖,确认着他的身份,“你是借住在这山神庙内,就是村民口中的山神大人?”
这妖族人原本蹙着眉,可听见卿婳这之后的称呼,眉目舒展开来了,很是满意她的说辞,肉眼可见的态度和缓了起来。
这妖仰着下巴点头,有些自矜:“嗯,就是我。”
卿婳“嗯”着,眯了眯眼,继续道:“山神大人的‘有求必应’是基于信仰之力抽取的吧,那你可知这信仰供奉可是阴阳相抵的?”
男子轻哼了一声,算是明白眼前人所为何来了。这一年,找上门来的人有几个,但只有他们俩真把他唤了出来,主要还是身边那个他看不透的男子,他有些忌惮。
他只轻飘飘说了一句:“那又如何?”
卿婳问他:“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有求必应’?”
“我知恩图报啊。”他说的洋洋得意,一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
他只是满足了他的“恩人”的愿望,有什么不对吗?他只是想实现愿望,而他们被满足了愿望。
即便是死了,但死之前他们已经见到愿望被满足了啊。
他难道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乌兰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实现愿望之后反而还要找人来“除诅咒”。
卿婳看着他一副完全没觉得有问题的模样,估计自己说不通他。
也是。主要责任也不在他头上。
她叹了口气,也没准备多劝。不想多浪费口水做无用功,有时候知难而退也是一种美德。
她准备转身离开,但又想起来,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呢?你这恩情,也算是报了够久了吧。”
当然,如果他不准备离开的话,她就只能明天用“暴力”手段强行带他离开了。
绝对不能再让他留在这里,让人欲更膨胀。
乌兰“啊”了一声,突然有了些时间概念来了。
他待在这山神庙,每天村民都前来供奉,像过着重复的日子,一点都不觉得时间过的有多块。
今天突然这么一提,他仔细一算,自己待在这里怎么说也有两年多了
乌兰心里一惊
妖族没有人族那么多道德规训,他们更多按照自己本性而活,随心所欲,无需在意道德这种规束。
乌兰觉得自己有“知恩图报”这种美好品质已经可以打败百分之九十九妖族了。不过他可不准备把自己一辈子都搭在这上面。
他不是什么圣妖。
两年好像也差不多够了吧。他琢磨着,又看着眼前两个人,觉得氛围一下子奇怪了起来。
像是在赶他离开,却又给了他一个提点,好让他走的没有什么怨言。
尤其这个女子,看她穿着打扮、身上穿戴的饰品像是个佛修。
一般佛修不都要多说几句,给他讲讲什么人世大道理,企图归化他的吗?怎么她话这么少,像是要放弃随时走的样子?
乌兰好一会儿都没给出答案,一度让卿婳决定今晚就连夜画符,明天就去准备阵法收妖。
她一只手拉上怜的手腕,偏头时看见他微睁双眸垂眼凝视着她有些惊。
卿婳正准备拉着他离开,然后听见乌兰说——“明日结束,我就离开。”
卿婳蓦地回头看他,发现他脸上居然没什么不情愿,甚至还有些解脱意味。
“看我干嘛?”
乌兰挑眉,想瞪她一眼,在把眼神抛过去之前,先收到了怜的一瞪。
怜一脸不善盯着他,又看回卿婳,仿佛只要她回了这个眼神,她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卿婳:“。”
最后她咧开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假笑。
而乌兰更好奇怜的身份,因此被瞪了也没什么气。
“你是什么妖?”他问的直白,他们妖族之间直来直往惯了,不讲什么礼数。
乌兰兴致冲冲的,还没等到怜的答案,自己先猜了起来:“猫妖?豺妖?还是什么虎妖?”
一旁听着的卿婳弯了弯眉,怎么说的都是猫科动物。
不过她也同样好奇,这人到底是什么妖,神神秘秘的。
怜一听一个皱眉,脸色被弄的难看极了。
最后他反而气的情绪平和起来了,嗤了一声,嘴上说着:“关你什么事。”
这句话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戳到了卿婳笑点。她突然觉得他像个不会吵架且词穷的小学生。
怜虽然这么说着,但口嫌体正直,给自己反驳着:“我才不是这什么妖”
“怎么看出来我像这些的?”他似乎嫌弃死了,“猫妖呵呵”
“那你是什么妖?”乌兰似乎觉得好玩,又逗他,“不是猫,那你不会是狗吧?”
怜更生气了,这下是真的气红了脸,一句话都不说了,直直拖着一边观看战局的卿婳干脆走人。
而他这反映,卿婳联想他这个人的性格作为他这人还真的挺狗的只是比狗更傲娇了一点。
什么品种的狗,这么傲气?
有了这个猜测后,一瞬间,卿婳脑海了多了好多会跑的小狗动图。
等走到和山神庙有了一段距离后,怜才慢了脚步下来。他似乎发现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掩耳盗铃、欲盖弥彰了。
于是他开始在她面前自我“辩解”,似乎非要证明清楚自己不是狗这事才能完。
“我才不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