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师傅
“娘，我饿，我好饿啊……”
八九岁大的小男孩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地躺在土炕上。
两只小手紧紧握着一旁靠墙而坐的母亲的衣角，不断摇晃着。
然而，面对孩子可怜巴巴的乞求，母亲却只是机械般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乖，听话，再等几天，你父亲就会托人从军中送钱回来了。”
这几日以来，这位瘦弱的母亲似乎陷入了某种执念之中。
无论小男孩怎样哭喊哀求，她都无动于衷，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眼看着母亲变得越来越陌生，小男孩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就在这时，小男孩突然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娘…我好像…见到…父亲了…”话音未落，原本眼神空洞的母亲猛地一震。
原本扩散的瞳孔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住，瞬间凝聚起来。
她浑身颤抖着，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迈着踉跄的步伐走到了灶台旁边。
然后，母亲伸出那双因长期劳作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打开了米柜的盖子。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米柜的夹层里，摸索了一阵之后，掏出了一个破旧不堪的小碗。
碗中盛放着一些米粒，那是他们家最后一点口粮。
女人轻手轻脚地捧起米粒，像呵护珍宝一样，一粒一粒地放进锅里，生怕撒出来一星半点。
然后，她仔细斟酌着水量，缓缓倒入锅中，最后点燃炉火，开始煮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锅里的水逐渐沸腾，米粒翻滚着，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女人耐心等待着，直到稀粥变得软烂。她用勺子舀起一小口，轻轻吹凉后，小心翼翼地送到小男孩嘴边。
小男孩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身体太过虚弱，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顺着母亲的动作，艰难地吞咽着稀粥。
每一口都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却又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和珍惜。
看着男孩终于吃饱，母亲如释重负地把碗放在一边。
此时的小男孩恢复了些许精神，他用微弱的声音问：“娘，你吃了吗？”
听到孩子关切的话语，母亲心头一酸，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强忍着悲痛，轻声回答道：“娘吃了，娘对不起你……”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自责与愧疚。
小男孩似乎察觉到什么，焦急地追问：“娘你别哭，是不是因为我吃了，娘就没得吃了？”说罢，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母亲连忙摇头，连忙安慰道：“不是的孩子，不是这样的，娘还有吃的呢，你看，这有大饼，足够娘吃上好几天啦！”边说边拿起一块饼给小男孩看。
“那就好，娘有吃的就行！等爹爹回来，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吧，娘？”小男孩满怀期待地望着母亲，眼神中透露出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女人听着儿子懂事的话语，心如刀绞，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孩子，放声大哭。
就在这时，小男孩突然在母亲的怀抱里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那是香灰的味道！
三天后，阳光明媚，微风轻拂。
一棵高大的柳树下，一个瘦弱的男孩静静地站在一座新坟前，默默地用手捧起一抔黄土，轻轻地洒落在坟头上。
&34;娘，你骗我……&34;男孩喃喃自语道，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说完这句话，他便沉默不语，只是专注地填着坟头的土。
三天的时间，对于这个年幼的孩子来说，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折磨。
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亲眼看着母亲入土为安，男孩终于明白，母亲已经永远离开了他。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柳枝摇曳，嫩绿的柳叶芽随风飘动。
男孩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34;小子，老夫看你骨骼惊奇，可愿拜我为师？&34;
男孩并没有立刻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而是继续埋头填土，嘴里却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34;为什么？&34;似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毫无兴趣。
男孩说完这句话后，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应。
他依旧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母亲的坟墓。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声音再次响起：&34;痴儿，你这样下去是活不久的。&34;
其实，这位老者深知田圣洁此时正深陷于巨大的悲痛之中，如果不能及时将他从痛苦的泥潭中解救出来，他很可能会逐渐沉沦，甚至发疯。
于是，老者决定以收徒之名，试图唤起男孩内心深处的求生欲望。
&34;为什么？&34;男孩依然重复着之前的问题，似乎完全没有理解老者的良苦用心。
他的眼神空洞无光，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34;痴儿，痴儿……&34;男孩的背后传来一阵焦躁的低语声，然而声音却猛地戛然而止。
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狂笑：&34;哈哈哈，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个痴儿，我又怎么会瞧得上你呢！&34;
笑声回荡在空气中，仿佛带着几分癫狂与痴迷。
男孩被吓了一跳，身体微微颤抖着，但终究还是缓缓转过身来，用那双充满迷茫的眼睛凝视着身后的那个人。
乍一看，站在那里的是一个给人以和蔼可亲印象的老者。
然而此刻，老人眼中流露出的狂热神色却表明，他绝不像外表所展现的那样单纯无害。
&34;小子，你可曾想要报血海深仇&34;当听到身后那人提及报仇二字时，男孩终于回过神来，他瞪大了双眼，直直地望向对方。
面对男孩的目光，老人脸上的疯狂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慈祥和蔼的表情。
&34;什么仇是将我母亲饿死的仇恨吗还是至今杳无音讯、生死未卜的父亲在军中遭遇不测的冤仇&34;男孩的眼神愈发迷茫，他紧紧咬着嘴唇，努力思索着这些问题。
终于，男孩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老人，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老人默默地看着他，然后轻声说道：&34;你自己去看吧，去寻找吧。这仇恨确实存在，并不是虚幻无常的泡影，也并非遥不可及的空想。它就在你的身边，等待着你去揭开真相。&34;说完，老人转身离去，留下男孩独自陷入沉思之中。
老人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然而男孩却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种说法：“田圣洁，拜见师父！”
老人开怀大笑道：“哈哈，好啊好啊！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门派的关门弟子啦！”
“收拾一下东西，跟我一块儿走吧。”听闻此言，男孩默默地返回家中。
他取出父亲赠予母亲的唯一香囊，囊中的香料已消失无踪。
接着，他又移步至厨房，四处摸索着，只找到些许残存的米粒。
母亲在世时竟连一口也未尝过……念及此处，田圣洁那原本木然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轻轻擦拭去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地将每一粒米装入香囊之中。
完成这些后，他再次环顾四周，仿佛要把这个曾经给予他温暖、保护他成长的家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许久，田圣洁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踏出家门，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充满儿时回忆的地方。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那个与亲人相依相伴的少年，有的只是跟随一个陌生老头的便宜徒弟。
“收拾完了？”师父问道。
“嗯……”少年心气不高的回应道。
“走吧。”师父说道。
“师傅我们去哪？”少年紧跟其后，满心疑惑地问道。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师父头也不回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