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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一种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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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川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处,动了动唇,竟然说不出半句话。

    多温柔的一张面孔。

    就如那位顾诗人所说的那样,美得娇嫩,美得轻盈,如春日里抽出来的最后一根枝丫。

    但她说出来的话竟是这么狠。

    就好似拿一把最温柔的刀,切出他最柔软的心脏,还哄劝他一点都不疼。

    最终窦川没能留住孟瑰然。

    她推门而出的时候,他也正好翻窗而出,没让任何人看出一点端倪来。

    但心脏的钝痛却是真实的。

    窦川只能在心里骂自己实在是太贱。

    非要进去找她,只为敞开了胸口,被她手起刀落地一通乱扎,再一身狼狈地出来。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窦正德抬了眸。

    孟瑰然身着白色的浴衣,如同山间的薄雾,若隐若现地被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她浸入了温泉之中,被袅袅泛起的热雾迷蒙了半张脸。汤泉水面上也因此起了波澜,涟漪一层叠着一层,。

    像是感受到了窦正德投过来的目光,孟瑰然疑惑地望过来。

    “会长为何总是看我?”

    窦正德的目光却尽数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孟瑰然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肌肤在日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如同一颗晶莹的珍珠。

    是个美人儿。

    极美的那种。

    窦正德终于问了出来:“你的手臂上,为何会有一道鞭伤?”

    孟瑰然闻言,低头看了一眼。

    她像是终于想起自己身上带着伤。

    “哦,这一道呀。”

    “是我兄长打的。”

    两句话轻描淡写的,没有露出太多情绪上的波澜。

    孟瑰然依然是泡着汤,白皙的面孔被山间的雾气萦绕着。可窦正德却皱眉了。

    “你兄长打的?你兄长他们竟然打你?”

    孟瑰然:“他们打的不是我,是我手底下的一个小丫鬟。我看不过去,所以替她拦了一下。”

    窦正德更皱眉了:“毕竟是个下人而已。一个小丫鬟怎么值得你如此舍身相护?”

    孟瑰然淡淡勾起唇角。

    “大概是我小时候也曾被打过,知道挨打的滋味吧?”

    孟瑰然浮水过来,挨得离窦正德更近了。

    她的面孔被雾蒸腾得朦朦胧胧,目光似是穿透了很遥远的岁月:“窦先生可想知道,被火烧着皮肤是什么感受?”

    她语调柔柔:“我小的时候常常被几个兄长欺负。有一次他们自己犯了错、闯了祸,怕被父亲责骂,就逼着我去背锅,我不肯,他们就把我绑起来用火烫我的皮肤。”

    一些陈年的伤疤,如今被她说起来却也风轻云淡。

    “好在年幼的时候身体长得快,那些被烫伤了的皮肤很快就复原如初了。”

    孟瑰然游到了汤泉的边上,从托盘里拿出一包火柴,一根一根地划开,点出亮光。

    “后来长大了,遇到任何让我觉得很难的事,我都会划开一根火柴,让自己回忆起年幼时的那些恐惧。如此一来,便觉得眼前的这些坎儿也没什么了。”

    孟瑰然又划开了一根火柴,一点幽微的光亮被她拢在掌心里。

    “瑰然——!”窦正德忽然惊叫一声,一把拦下了她!

    因为他发现,孟瑰然竟然在用火柴烫自己的手臂!

    “瑰然,你这是做什么?”

    孟瑰然回神,却只是笑了笑,淡然道:“我并没有真的想自残。不过就是借着这些火光,记忆飘远了,忆起了一些年幼时的事。”

    窦正德:“你那几个兄长实在是太过分了!即便是年幼顽皮,也不能如此没有分寸!”

    孟瑰然却忽然问。

    “窦会长,你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么?”

    窦正德一愣:“什么感觉?”

    孟瑰然又划开了一根火柴,对他轻轻开口:“……就是这种感觉。”

    这一刻,孟瑰然离他很近。

    窦正德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一首诗,是白居易《古冢狐》。

    ——头变云鬟面变妆,大尾曳作长红裳。

    讲的是狐狸精变化成了一个美丽的女子。

    她拥有如云的发髻和精致的妆容,柔弱时似弱柳扶风,娇艳时似海棠春睡。

    只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便能让人失了心神。

    鬼使神差的,窦正德点头答应了。

    等回过神的时候,孟瑰然已然划亮一根火柴。

    火苗的焰光在窦正德的眼前亮起,随即是手臂上的一阵灼伤感。

    “嘶。”

    窦正德吃痛,立刻就要收回自己的手臂。

    但孟瑰然却轻柔地按住了他的手臂,像是哄劝。

    “窦会长,我听说,人在经历疼痛时,身体可能会释放内啡肽等化学物质。”

    “这些物质能为身体带来一种愉悦感或快感。”

    “所以有些疼,它可以是疼。”

    “但疼到另一种程度,却也可以是一种快乐。”

    “窦会长一直身居高位,想必未曾体会过这一种疼法吧?”

    孟瑰然说话时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绝美的妖精正在蛊惑一个书生。

    这般循循善诱,又这般风轻云淡,不甚上心。

    一时之间,窦正德只觉得自己的心神被迷惑。

    连带着触觉的反应都慢了很多拍。

    待回过神来,孟瑰然已经灭掉了手里的火柴。

    山野之间的薄薄雾气再次笼罩了两个人。

    窦正德盯着孟瑰然的侧脸,只觉得心里有一片地方荡漾了起来。

    既然是已经订亲了的未婚夫妻,全城的人也早已默认了两人是一对……

    有些事早做晚做,或许都没什么大不了吧?

    他倾身过去,心里已经蠢蠢欲动。

    可就在这个时候,下人们忽然传出了惊呼声。

    “不好了!不好了!着起来了!!”

    着起来了?

    窦正德的翩翩浮想被泼了一盆冷水:什么着起来了?发生了什么事了?

    就见有人匆匆忙忙跑出来:“窦会长,不好意思!咱们那院子不知为何着起火来了!!我们现在正在紧急补救!我们怕火势蔓延到您这边来,还请您和孟小姐屈尊移步!”

    “什么?!”窦正德也是脸色一变,“着火了?”

    生死攸关,此刻也顾不上别的了,他立刻护着孟瑰然从里面出来。

    二人匆匆披上衣服,转移到安全地带。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火势让山庄里的下人们都慌乱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山庄内的其他客人们更是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衣衫不整。

    孟瑰然身上披着男士大衣,听着火焰的咆哮与木材燃烧的噼啪声,眉头却是紧锁。

    这场火,未免也烧得太巧合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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