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那叫……杀人罪
罗红玥学东西快，在编到第二把时，她手指勾得贼快，速度完全不输王翠花，把婆婆狠狠惊了一把。
尤其在老二媳妇要学编复杂图案时，王翠花默默想起一句古话：人比人气死人。
她好歹是旧时大家闺秀，从小学习针线女红，倒是有点底子，跟几位老把式学草编时，还是队里的佼佼者。
没成想，她输给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儿媳。
她收起心头纷繁的思绪，脸颊堆起笑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想学，我一身本领全传你，又不是打紧的手艺。”
“好啊。”
罗红玥在学了三个花样后，脑子飞速运转，不停勾画着，然后蹲下身收拾油绿空心草，埋头就开始编。
手指翻飞，草在她手指下灵活游离。
一开始，王翠花还没觉察，等她一回头，看见地面上利用草不同截面，深浅色调的差异，竟自创了个小鸟图案的圆扇……她一整个呆住了。
“红玥，你，你就这么小半天功夫，就完全学会了？”王翠花压着惊诧问。
“我大概弄清楚原理，脑子里就自动有画面了，手底下就出来，好像基础草编不是特别难的样子。”
这话也太打击人了。
让曾经以草编最出色的王翠花，不想说话。
“好啦，我去山里摘些空心草，再拿回来晒干，到时候再多做一些，拿去城里同人换点口粮。”罗红玥眯眼笑道。
“啊……好，好吧。”
罗红玥跟王翠花交待周炎宸事后，就背着竹篓去山里了。
三把完整度高的草编扇，一共18块钱，尤其是最后一把小鸟圆扇，因为精致图案，漂亮造型，卖到8块一把。
她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挣钱的滋味儿，妙不可言。
这手艺自然是好的，而且还可以让她的钱过明路。
这年头山野茂密，野菜野菌子有人采摘，人吃，猪吃，鸡鸭吃，反而空心草这种东西，除了心思细，有点审美追求的人会采摘，大多数是不会碰的。
才一会儿功夫，罗红玥就摘了满满一大筐，直到肩膀压不住，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往回赶去。
只是，她还没走远，就见不远处站着几个小孩，大把推搡着小身板的周潇树。
“你这封建余孽，咱割了，也没人找咱。”
“对，旧时代余孽，怎么有脸活在新时代里。”
“还有你爸，坏分子，竟然也妄图当军人，他这不就被清除了吗，活该——”
“咋不饿死你，把菌子给我。”
周潇树紧紧握住背篓的肩带，死活不松手，双眸低垂，唇瓣抿紧，不抵抗也不反驳，显然没少被人欺负。
啪。
就在巴掌要落在他脸上时，打人孩子的手腕，被一只手强而有力地抓住了。
酷嗤。
几个小屁孩，一见到罗红玥凶悍的脸，瞪大的眼睛，吓得惊慌失措，忙不迭后退。
“干什么，欺负我儿子，一口一个封建余孽，你们才最封建。
我家潇树凭本事摘的菌子，不偷不抢，光明正大，哪像你们这样，聚众欺负落单的人，人没狗大呢，就搞霸凌这一套？谁教你们的，拱出他的狗名，我要当面问问，怎么教孩子的？”
罗红玥一根手指戳了黄蛋儿的脑门子。
“周二婶子，我，我什么也没干，一句话没骂潇树，你可以问他。”黄蛋儿连连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先威吓，再回怼，定基调追究责任，一套组合拳下来，几个皮实蛋蛋，顾不得被罗红玥抓住的二牛，一溜烟儿跑了。
二牛快哭了。
老一辈人每每教训家中子女，就会拿罗红玥恫吓他们：“再调皮捣蛋，小心长大了娶个像罗红玥那样的恶毒媳妇。”
“让你皮，让你捣蛋，长大了想学好吃懒做的罗红玥呀？”
故而，村里孩子见了她，就像见了鬼。
哗啦呼啦。
一股臊味儿扑面而来，二牛吓尿了。
“咦~~”
罗红玥捂住鼻子，一脸嫌弃丢开了二牛手，摆手道：“回去吧，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潇树，我见一次打一次。”
二牛哭着跑了。
等丛林小道恢复寂静，罗红玥目光落在周潇树身上，见他眼眶通红，眼角飚了一丝泪花，刚准备安慰他两句。
“哼，我的事不用你管，别以为你帮我说几句话，我会相信你，我不是囡囡，没那么好骗。”
说完，周潇树调头就跑了。
一颗眼泪凌风碎，稚嫩的心闪过一丝慌乱。
他害怕，怕自己轻易原谅这个女人，那以前受的罪，淌过的黑暗又算什么呢，好像一切变得一文不值了。
小姑姑说：“我不会原谅她，你身为周家小男子汉，要坚定立场，哪怕所有人不理解你，我始终站在你这边支持你。咱统一战线，不怕她玩把戏。”
是的。
他必须坚持到底。
绝不原谅。
罗红玥摇摇头，叹了一声“倔强的小孩”。
不过，她还没下山，就被一道声音喊住了回家的脚步。
“红玥，你等等——”
罗红玥回头，看见山坡上站着个壮实的女人，脸颊上堆满虚伪的笑容，一路穿过山林，走到她的身前。
“什么事儿？”罗红玥淡淡道。
“你这丫头，这么久也不回家，娘想你了，你的外甥也念叨，小姑姑咋一直没去探望他们呢，该不会哪里得罪了你吧。”
方秀莲是罗建国的媳妇儿，也就是罗红玥的二嫂。
她一向是个笑面虎。
在家里对罗建国手段凛厉，外头从不担恶名，不管罗红玥做啥，她始终笑呵呵地，还一口一个“我的好妹子，我一直当你是亲妹，或者说，比亲妹妹还亲那种”。
往日，原主对此十分受用。
罗家几兄弟，原主对二哥一家最是亲厚，送的东西也最多。
方秀莲缺票缺钱，总是一脸可怜兮兮的口吻，一边说，一边抹眼泪：“红玥呀，咱怎么这么命苦，嫁给建国这个没用的男人，连孩子也养不起，呜呜呜——”
每每这时，原主又愧疚，又生出强烈的帮扶念头，便不管周家人死活，疯狂索取了，朝方秀莲手上送。
这会儿，方秀莲拉着她的手腕，不顾她背后沉重的箩筐，丝毫没有放她走的意思，还一个劲儿阴阳怪气。
“嫂子，你言重了，咱打断骨头连着筋，谈什么得罪，是吧。”
“这不就是了，建国一回去就叭叭说不停，我说妹子不是不讲理的人，把话说白了，一定会听，知道咱是为她着想，不希望她在周家受罪，你放心，咱都去相看过，绝对是好人家，你嫁去就可以享福了。”
方秀莲笑得花枝乱颤。
蠢丫头，一贯好哄骗呀，三言两语就上道了，看她不玩得罗红玥滴溜溜转。
“嫂子，你误会了。”罗红玥笑道。
“什么？”方秀莲不解。
罗红玥哂笑，缓缓上前一步，目光与方秀莲平视，幽幽开口：“罗建国那不叫得罪，而应该是……杀人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