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艾莉
罗一直遵循的原则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无论是明显的恩情还是默默的付出。
“我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困境迫使你低头磕头求助，但我决定帮忙，并非为了帮你个人，而是为了艾莉。”罗望着跪在他面前的肯达，并没有主动去扶他起身。
看到罗同意帮忙，肯达立刻抬起头，满脸惊喜。
然而罗却冷淡地说：“我得先把丑话说清楚，如果你是打算利用我的力量来支撑你们 毒品 生意的话，那就请你另寻他人，因为你找错对象了。”罗深知 毒品 是一种让人深恶痛绝的东西，也是导致许多家庭破裂的罪魁祸首。考虑到巴尼的身份，要是肯达求助的目的与此相关，罗可不会手下留情。
“不，您误会了。”
肯达赶紧摇头，并在得到罗的允诺后开始使用敬语。
“对我来说，保护小姐的安全才是首要之事。”
听到肯达严肃认真的语气，罗陷入了沉默。毕竟自从巴尼去世后，这样的话听起来似乎不太可靠，不过他暂且选择信任肯达。
“上船吧，我们先处理你的伤口，然后再详细讲述整件事。”罗反客为主，率先踏上登上飞船的阶梯。
尽管罗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但实际上他的心理年龄已经二十有一，他的言谈举止并无少年的稚气，这也使得人们容易忽略他的实际年龄。
这一晚的经历的确使肯达难以把罗当作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看待，甚至对罗使用敬语也没有感到丝毫违和。
抑制住内心的喜悦，肯达站了起来，跟在罗后面踏上飞船的阶梯。
他和巴尼虽然首次与流星街合作，但他们对流星街的了解远超常人，否则也不会轻易与流星街展开合作。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合作就出了岔子。
基于对流星街的了解，肯达认为罗无疑是个异类，不论是他在飞船上的测试表现，还是破坏民居后主动赔偿的行为，这些都与他对流星街一贯认知大相径庭。
肯达并不知晓罗并非出身流星街，最初的印象加上罗对艾莉的照顾，让他愿意把仅有的机会押注在罗身上。
当然，真正起决定作用的还是罗展现出的实力，不管人们的看法如何，唯有实力才是最被看重的因素。
登船后，飞船顶着倾盆大雨升空而去。
肯达上船后接受了治疗，而罗则先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随后才去探望艾莉。
这艘私人飞船配备了 独立 医疗室和病房，设施齐全，环境类似于医院，空间利用率很高。
艾莉躺在床上，因发烧尚未退去，正在挂点滴。
罗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艾莉。
她的小脸苍白无血色，还不时地颤抖，紧锁的眉头让人看着心疼不已。
“虽然我已经让沃格特带着那些收藏品回去向长老复命，但长老交给库力和沃格特的命令却是要彻底消灭我们所有人，不只是我，就连栗子头和马脸男也不能放过。”
“巴尼的死讯或许能暂时消除长老的疑虑，但如果艾莉安然无恙的消息在返程后泄露出去，那么肯定是瞒不住的。而且，如果我一直陪在艾莉身边，早晚也会暴露。”
“一旦长老发现沃格特在撒谎……” 罗在思考假死计划存在的漏洞，他并未意识到长老真正关注的是获取所有的收藏品并除去巴尼一行人，只是因为库力和沃格特想要杀死他们所有人，所以他误以为这是长老的命令。
对于黑帮和流星街之间的关系以及消息传递渠道，罗并不知情，因此他需要与肯达商量这个问题，同时还要考虑自己未死或艾莉未死的事实会对长老产生何种影响。
从流星街的角度来说，罗只关心玛奇他们的安危，如果不是担心玛奇他们会遭到长老的骚扰，罗甚至连一件收藏品也不会留给长老。
如今玛奇他们的实力正在迅速提升，假以时日，即使是长老也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只不过现在他们还未达到那个水平。
罗越想越头痛，如果不是实力还不够强大，哪里需要顾虑这么多，直接回到流星街，谅长老也不敢怎么样。
事实上，长老真正看重的只有那些收藏品，至于罗是否活着其实无关紧要，即便艾莉活了下来，长老也不会在意，毕竟巴尼已死。
只要巴尼一死，原本由他统辖的地盘里的黑帮成员就会像群狼一般争抢地盘，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愿意为了巴尼而出头。
关键是，在前往友克鑫之前，巴尼就已经遭受了仇家的联手袭击，其核心部属几乎全部丧生，根本无力复仇，于是肯达只能向罗求助。
由于罗掌握的信息不全，从一开始就搞错了重点，去想那么多其实只是自寻烦恼。
他甚至还在想，一会儿问问肯达是否有 人皮 面具这类东西，因为在 杀手 普及的地方，拥有 人皮 面具这样的伪装工具是很常见的事情。
正当罗思绪纷飞之际，艾莉醒了过来，扭头看向坐在床边的罗，眼中渐渐泛起了泪花。
感受到艾莉的目光，罗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上艾莉那充满哀怜的眼神。
“罗，我如果死了是不是会更好？这样一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因为我而送命了。”艾莉的声音带着哭腔。
听了艾莉的话，罗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不明白艾莉为何说出这样的话，他伸出手指重重地弹了一下艾莉的额头。
艾莉疼得倒抽一口气，发出一声悲鸣，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如果你再这么说下去，我可就不会客气了。”罗满脸不悦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可是……”
艾莉伸出左手按住额头，豆大的泪珠不停地从她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妈妈、肯达、巴尼……他们都已经……”
罗心中叹息一声，正准备告诉艾莉其实肯达并没有死的消息时，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肯达走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艾莉，开口道：“小姐，我还在呢。”
艾莉呆呆地看着肯达，过了片刻便放声大哭起来。生活中的宝贵事物正在一件件消失，留下的东西变得越发珍贵，因此失去后再找回的感觉更是无法用言语表达。
人自从降生那一刻起，就没有公平可言，在这个世界中更是如此。
哭泣是释放情绪的一种极佳方式，艾莉痛快地哭了一场后，便沉沉地入睡了。
罗和肯达离开了病房，前往装修豪华的酒吧，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紧贴墙壁的小桌子上放着一杯牛奶和一杯威士忌，牛奶属于罗，威士忌则是肯达的。
两人面对面坐着，窗外是一片清澈的夜空和一轮皎洁的明月。
飞船在高于雨云的高度飞行，下方的世界与这里仿佛相隔两个天地。
此刻，罗扮演了一个耐心的倾听者的角色，通过肯达的讲述，他对艾莉以及她的家庭有了更多的了解。
原来艾莉的母亲正是肯达的姐姐，这对姐弟是由巴尼的父亲收养的孤儿，目的是要培养出忠诚的下属。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肯达和他的姐姐正是因为毒品失去了双亲。
进入加菲尔家族后，肯达被当作杀手来培养，他的姐姐则被培养成了情报人员。机缘巧合下，巴尼看中了肯达的姐姐，并且随后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恋情。
艾莉的出生确实改变了某些人的命运。在一次次来自仇敌的攻击中，许多人为了保护艾莉献出了生命，其中包括她的母亲。
就是在枪声与鲜血交织的场景中，艾莉亲眼见证了亲人离世的惨剧。
自那次事件以后，擅长暗杀的肯达便不再执行此类任务，转而回到加菲尔家担任管家，同时也成为了艾莉的贴身保镖。
今夜艾莉再次目睹巴尼的去世，对她来说无疑是又一次精神重击，怪不得她说出那样的话。
了解到肯达的身份，再加上艾莉非常依赖肯达，罗心里大致有了底，他也无需一直守在这里，只需等到肯达痊愈就可以。
“就算你们放弃了毒品，那些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吧？”罗端起牛奶喝了一口，他睡前不喜欢喝酒。
肯达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们是不会留下任何潜在威胁的，就算艾莉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他们也不会手下留情。而且，黑帮对付敌人的一贯手段就是斩草除根。”
罗又举杯喝了一口牛奶，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按照肯达所说的情况，一旦他们回到辣香市，那些驻守在各地盘上的小头目们得知巴尼的死讯，最糟糕的结果恐怕就是直接进攻巴尼的豪宅。
毒品的利润高得惊人，巴尼依靠它发家致富，控制了整个辣香市的生产和对外销售，他的地位仅次于十老头，但他的行事方式却较为狡猾——有钱大家赚。
这就是他执掌毒品的理念，这样的做法的确赢得了底下许多人的信任，然而人性的贪婪就像无底深渊，即便是将一块蛋糕平均分配好了，总还是会有人觊觎更大的份额。
久而久之，虽然赚得盆满钵满，但也有人开始不满：凭什么让你拿最大的那份？
如今巴尼去世，近期又失去了那么多手下，一旦辣香市区域内的小头目得知这一消息，很可能会联手蚕食掉巴尼遗留下的财产。
他们未必想取代巴尼的位置，但仅凭那座坐落在山上的豪宅中所蕴藏的财富——现金、珠宝黄金、收藏品以及大量毒品，足以令那些小头目眼红不已。
“你有没有想过带艾莉离开辣香市？”罗放下杯子问道。
肯达点点头，回答道：“想过，但我们无法摆脱这个困境。”
“那就带上够过日子的钱，换个地方隐姓埋名，难道他们还能找上门不成？”罗有些不解。
“我没有贬低您的意思。”肯达目光坚定地望着罗，严肃地说：“您可能过于天真了。”
“……”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肯达苦笑着摇摇头，继续说道：“即便我们放弃一切，仍会有那么一部分人只想置艾莉于死地，这仇恨太深了，难以化解。”
“所以我们要么在这个烂摊子里生存下去，要么就在里面死去。”
“就算艾莉不愿意承受这一切，将来她也必须要面对，否则等待她的就是死亡。”
“我绝不会让艾莉受到一丝伤害，但这条路必定布满荆棘，我也要坚持引导她走下去。”
“她现在还小，但我会陪在她身边，直到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为止。”
听完肯达的话，罗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说：“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您对我们一无所知。”肯达叹息道。
会知道才有鬼吧……罗心里默默地腹诽着。
“我对你们黑帮的做法确实不太清楚，不过你是想强迫艾莉走上巴尼的老路吗？”罗面色严肃地问。
“不。”肯达认真地答道：“我只是希望艾莉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罗翻了个白眼，说道：“行了，我大概也能猜到你的打算了。到了辣香市后，我会确保你们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