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死了,所以我活了?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元冕感觉自己的骨头被一根根地拆下来,然后又被重新装接,呼吸仿佛建立在抽筋剥骨上。
刺痛,钝痛全都一哄而上,它们将他拴紧,将他囚禁在里面,恍惚间有一把利刃在割他的皮肉,削他的骨,黑暗将他吞噬。
钝痛与噬痛互相争夺,元冕在这股不相上下的争斗中,思绪渐渐清晰,眼睛逐渐清明,触感也逐渐清朗,就连听感也变强了。
“嗬——”
他倏地睁开眼睛。
眼周赤红,大口大口地呼吸浑浊的空气。
夜色弥漫,雾气散开,天际的月亮依旧清冷。
他望着那轮清冷的月亮,怔愣了半会才想起此时此景此境地。
我还没回去啊。
他无声叹了口气。
脑子嗡嗡作响,神经蹦蹦地发痛。
“蹦蹦?”
虫子!
元冕总算感受到了自己又活过来的清晰感,因为宿翼此时此刻竟然在他脑子里唱歌跳舞。
想指着天,对它破口大骂,但如果可以,他想高歌一曲。
劫后重生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但实在不踏实。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各路神仙拜对了。
生命真金贵。
元冕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表情安详,在这一刻,感觉月光都变成了阳光,散发着炽热的生命力,就连鼻间萦绕的焚烧味也在豪爽地展示它专属的生命力。
汽油的味道?元冕皱了皱眉,鼻翼轻轻翕动,四处嗅了嗅,思绪终于回笼,视野终于清朗,眼睛往前一看,心脏一抽,登时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树上?树上!
“翼仔,我怎么在这里?”
他几时爬到树上的?他记得自己被徐应清从死亡蠕虫前抱开,然后他看到了古莱明也在咬着大怪虫不放,他还看到了自己的左手没了……
元冕伸出左手,五指往掌心收拢,握力尚存。
他轻轻舒了口气,翻身,抱着树干,闭上眼,喟叹了句:“幸好,是做梦呀。”
「你没做梦,你只不过重新活了一回。」宿翼适时开口,打断他的美梦。
元冕眉心微蹙,没从这句话会出真正的意思来,他也不打算去咂味个钟意味。
别想,闭上眼睛,睡死过去,等再次醒来时,你就已经在自己房间里的温暖被窝。
宿翼听着元冕呢喃这句,狠狠再次捏断这簇火苗:「还记得我一开始说过的吗,追随者的数值会变成你重生的机会,你现在就是重生了。怎么睡,醒来还是在这里。」
以为元冕的沉默是还没从重生一次的状况里缓过来劲。
它洒笑,语气颇有几分安慰又有几分得意:「是不是终于体会到不死值的真实厉害了,但下次可别这么冲动了。」手无缚鸡之力就赤手空搏,热血再多的基础下也只是一个血肉之躯。
人类虽坚韧但也易碎。
这在它创造出来后被灌输了关于人类信息后,宿翼总结出的第一个要义。
元冕蹙了蹙眉,半晌过去还是没琢磨清楚宿翼刚才句话的真正意思。
他咽了口唾沫,再次开口时,声线不知怎么的充斥着干涩跟无力,他问宿翼:“数值?因为不死值,我有复活的机会?又活了一次,那这个数值呢?”
「归零啦。」宿翼不假思索地搭话,它想明白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反正元冕活生生的,那就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喉咙突然变得火辣辣的,身体止不住地颤,他舔了舔嘴巴,大着舌头地试探,“谁…谁的数据?”
宿翼终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沉默半晌后,回答他:「徐应清。」
徐应清?!
元冕自认在听到是徐应清的数据后他松了一口气,甚至暗呼幸好不是小虾饺,不是古莱明,不是小m也不是小n,但是徐应清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元冕呢喃了句。
他声音颤抖,再次要宿翼确认:“我活了,徐应清死了?”
宿翼嗯了声。正要开口安慰元冕不要自责,在这个世界,死亡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突地“扑通”一声闷响。
元冕从树上狠狠地摔了下来,宿翼担心地在他脑子里跳来跳去,呵斥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好不容易复活一次,这么不珍惜……转身又开始安慰他。
元冕对它的话置若罔闻,他双眼直直望着灰色的太难看,如果仔细寻找,能在这片浓烟中依稀看到碧蓝的天空。
原来自己醒来时看到的月亮是幻象,那只是一个炸飞掠过他周围的火球,月光变成阳光也是幻象,那是因为整座几乎被火焰吞没了。
火势太猛,将天空都遮住了。
而徐应清死了。
元冕翻身背对天空,弓身伏在地上。宿翼想要安慰他,也正要安慰他,就听到了一个呜咽声,压抑的呜咽。
宿翼能感觉到元冕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它诧异,自认识元冕起,再接收他的数据,那些数据更证实元冕是一个情绪外放的人,但此刻他却咬着牙,连哭都不敢太大声,这让它有点意外。
呜咽持续了很久。
宿翼安静在守在一旁,守在元冕脑子里那棵小绿苗旁。
等元冕再抬起头,眼眶通红,瞳底还浸着一层晶莹,泪水混着鼻涕糊了整张脸,看去有多丑就有多丑,“徐应清干嘛这么做,我们才认识不久,我也就只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宿翼见他这种状况,急忙从资料库搜索它积累不多的词语,「一见如故,生死相许……」它发现它讲越多,元冕眼泪就掉得越凶,表情也越来越扭曲。
宿翼忽然想起它驱动元冕的身体离开火圈时,也就在徐应清抱着火把与死亡蠕虫同归于尽时,它感应到徐应清望向了这边,而它从徐应清张张合合的双唇里读出了两字。
「报恩吧。」宿翼停顿了下,语气笃定,「你从狍鸮的口中救了他。」
元冕抹了抹眼泪,坐直身,看着远处的塑料草丛,百思不得其解。
少顷,他忿忿出声,“徐应清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可以死,我要把命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