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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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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的天气依然炎热且莫测,绮丽的晚霞还在天边挂着,天空却突然下起了雨,直到乌云渐渐把霞光遮住,雨势越来越大,隐隐有狂风暴雨之势。

    苏望星拿钥匙解开脚镣以后快速往山上狂奔,独自穿梭在山林之中一秒都不敢停歇。

    雨水密集起来,脚下的泥土变成了湿滑的泥水,她几乎是走几步就要滑倒下去,藏在泥里的小石子在这个时候变得无比锋利,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伤口。

    跌倒,爬起,跌倒,爬起……她如同一个机器在不停地重复这几个动作,咬牙忍住身上的疼痛,拼了命地往上攀爬。

    天色被夜幕和暴雨染黑,视线受阻让她不自觉慢了下来,只能靠着远处的零星闪电摸索着前行,可是她对这里根本不熟悉,这么胡乱奔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了路。

    雷声临近,雨也下得更加厉害,稠密的雨滴肆虐地拍打在人的身上无疑成为一种难以忍受的刑罚,苏望星艰难地抱住一棵大树,不停地擦拭着脸上源源不断的雨水,她怕自己再慢一秒,就会活活被这场大雨给溺死。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就是爆炸一样轰鸣的雷声,苏望星被吓得心惊胆战,她迟疑地抠了抠粗糙的树皮,为了不先被雷给劈死,她只能松开手,像无头苍蝇一样往深林里继续跑。

    忽然她停住了脚步,她敏锐的耳力在嘈杂的雨声里敏锐地抓到了一些异样。

    窸窸窣窣,像是……人的声音!

    苏望星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她疯了一样转身就跑,但是那些声音好像怎么也甩不掉,反而更加清晰。

    “这边有人!”

    一声惊雷炸起,但她已经顾不得去惧怕这漫天震荡的雷声,因为她在和生命赛跑,如果跑不过,她一定会被后面的那些恶鬼拖入地狱……

    “这边!往这边跑了!”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急骤的呼吸让她胸腔里的双肺异常的疼痛,濒临窒息的感觉让她无意识地慢下了脚步,捂住喉咙剧烈地咳嗽。

    蓦地,她脚下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石头,她痛呼着摔了出去,整个人瘫在地上一度无法动弹。

    她喘了几口气然后爬起来,还没站稳,一股狠辣的力道骤然拽住了她的头发,以不容迟疑的绝对力量把她整个人往后一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迎面而来的几个耳光就已经让她近乎昏厥。

    “妈的臭娘们儿,看老子不打死你!”杨小咬牙切齿,像拎鸡崽儿似的把手里的女孩提起来拳打脚踢。

    “救……

    “救命……”

    苏望星无助地尖叫,但她越是这样就让施暴的男人越生气,下手就越重。

    直到女孩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后面几个帮忙的同村人见状都有些于心不忍,只好提醒说:“杨小,天这么黑雨又下得大,回去再收拾她也不迟。”

    杨小恶狠狠地把苏望星的脑袋砸进泥水里,站起身来双手叉腰,缓了缓呼吸,“呼……贱人!俺爹在屋里磨刀呢,回去有得你苦头吃!”

    旁人疑惑地问:“杨叔磨刀干嘛?”

    杨小阴森的笑容在闪电里显得格外的恐怖诡谲,“当然是要断了她的双脚,免得她下次又跑啊。”

    众人俱是一惊,看杨小那个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老杨在村里算个名人,他以前是屠夫,脾气特别爆,听说有次和人起了争执,他直接拿杀猪刀砍了那个人好几刀,处处躲开要害,最后那个人倒是没死,可惜也残了。

    杨小喘够了气之后去压住苏望星的身子,拿出背后的粗麻绳往她的两只手腕上缠绕了三圈——突然,一股意想不到的强力把他从下而上掀翻到一边。

    “妈的!”他大骂一声,朝苏望星怒吼,“那边是悬崖!”话音未落,女人的惊声尖叫与刺目的闪电同时划破漆黑的夜空——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苏望星掉下去的那个山崖说高不高,下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第二天雨过天晴,老杨一家就在树林里找到了人。

    她浑身皮肤惨白,后脑勺磕在石头上留下大片的血迹,不过经过一晚上雨水的冲刷,这些痕迹都被洗得差不多了。

    杨小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扭头对身后的爹妈说:“没气儿了……”

    杨大婶瞬间不好了,哭天喊地道:“死了?就这么死了?咱们家花了一辈子的心血买了这么个媳妇儿,你们给俺说她就这么死了?!”

    老杨不信邪,推开杨小拿自己的食指去摸苏望星的脉搏。

    “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那刘根家的媳妇儿昨晚上也没了!难产大出血!好不容易生个儿子结果也没留下来,刘根非说是咱杨家这死女人害的,要咱们给个说法,你们就说怎么办!”杨大婶一阵哭嚎,然后泄愤似的朝苏望星啐了几口唾沫,“你倒是死了一身轻松,留下烂摊子让俺们收拾!”

    杨小愤愤不平地嚷嚷:“刘根那混账!不就是要钱吗!”

    他娘听完推了他一把,抹着眼泪说:“你以为咱家还有多少闲钱?为了给你买个媳妇儿花了俺俩可是花了一辈子的积蓄啊!”

    “行了!”老杨不耐烦地打断两个人的对话,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说:“没死,还有一口气在。”

    杨大婶松了口气,忙说:“那……那赶紧把她送去老医生那里看看……”

    话没说完,老杨打断了她的话:“她这样子和死了也没区别。”他满脸的皱纹随着情绪变得凝重,他盯着苏望星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李老娘还没给她孙子找到媳妇儿?”

    杨大婶愣了愣,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杨小也是十分疑惑,说:“李老娘那个孙子?他不是……”

    杨大婶骤然拦住了他,她盯着老杨看了一会儿,然后咽了咽喉咙小声地问:“你的意思难道是……”

    老杨咧嘴笑道:“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杨大婶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她难得的犹豫起来,“这样不好吧……”

    杨小也连忙说:“她是我婆娘!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哎哟!”他捂住脑袋,胆怯地看着老杨随时又要落下来的巴掌,不敢再多说话。

    “你当是拍电视呢?”老杨踹了他一脚,怒目瞪着他,“你看看她什么样子,怎么?你还真想奸尸啊?”

    杨小吃瘪似的摇了摇头。

    老杨接着又看向杨小他妈,冷哼道:“有什么不好?你也说了咱花了那么多钱把她买回来,生瓜蛋子没落一个还搞得鸡飞狗跳,俺算看透了,咱家庙小,容不下她这尊大佛。”他将恶毒的眼神停留在苏望星的脸上,语气阴冷,“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不如发挥最后的一点价值……”

    杨家三人不再犹豫,抬上人往山腰的李老娘家走。

    别人或许不晓得,但老杨可是清楚得很,李家祖上是地主,建国后躲到深山老林里扎了根,虽然家境富足,可是人丁不兴、子嗣稀薄,这让山上山下很多人打起了歪主意,扯了各种由头去搜刮他们的家产,几十年下来被蚕食得所剩无几,人也只剩下李老娘一个老太婆和一个不满二十岁的独孙相依为命,守着空壳一样的宅院过活。

    到现在,宅院已经破败不堪,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杨大婶不愿再进去,于是老杨父子把人给扛到了李老娘的面前。

    年过古稀的老人眼神和耳力都退化严重,虽然一身疲态,但好在神志算得上清明,见杨家父子大摇大摆地进来,她变得警惕起来,“你们要干什么?”

    老杨开门见山,朝她震声大吼:“李老娘,俺们来给您老送孙媳妇儿来了!”

    李老娘的耳朵隐隐捕捉到“媳妇儿”几个字,立马会意,忙抓住他问:“哪儿?在哪儿?”

    杨小把苏望星放下来给她看,她凑近观察了一阵,虽然她眼力不行,但也还是能看出刺目的血迹,她额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这丫头怎么死的?”

    “失足落下山崖摔死的。”

    “……”李老娘沉吟一阵,又问,“几岁了?”

    杨家父子不确定地面面相觑,最后老杨凑近她喊:“反正比您孙子小!”

    李老娘半信半疑道:“她是你们什么人?怎么连具体年纪都不晓得?”

    老杨开始不耐烦了,“她是什么人你没必要搞得那么清楚,你就说要不要吧!”见李老娘犹豫,他又补充道,“老婶子,之前村里人跟你介绍了那么多姑娘,可你不是嫌长相就是嫌年纪。都现在了你还在挑呢?村长前几天才给你下了最后通牒,你再不听劝,下个星期就是派出所的人来帮你处理。”

    杨小也添油加醋地扇了扇鼻边的风,嫌恶地说:“就是,也就您老忍得了这味儿……”

    李老娘听了他们的话悲愤不已,但最后全化为失力般的无奈,她沉默地拿帕子给座椅上的苏望星擦掉脸上的血迹,然后用粗糙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脸颊,叹道:“倒是个清秀白净的小姑娘,可惜啊……”说着,浑浊的眼中落下泪来。

    “好,就要她。”李老娘抹着泪花说,“她与我家孙儿有缘。”

    杨小皱了皱眉头,听到旁边的老杨笑着说:“就这么定了!不过老婶子,之前的话还作数吗?”

    “放心,我没得老年痴呆,之前放出去的话还记得。”李老娘慢吞吞地往去了其他屋子,“在这儿等着。”

    杨家父子等在原地,杨小捂住口鼻打量了一圈这个屋子,虽然一眼看着到处是灰败破旧,但细看就能看出厚重灰尘下藏的雕梁画栋。

    就连座椅上都雕镂有细致的花纹,他面露贪婪,伸手去摸扶手上的纹样,这时,软软垂在扶手上的那只血手的指节动了动,极轻微的幅度,但还是被杨小眼尖地看见了。

    他瞪大双眼猛地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她她……”

    老杨没等他说完,迅速把他给提起来站好,示意他别说话。杨小回头看,原来李老娘又回来了,手里端了个盒子递过来,说:“既然是你们送来的人,就当是你们家的姑娘,明媒正娶进我李家的门,聘礼是少不了的。”

    老杨接下打开一看,盒子里躺了个鸽子蛋大的银元宝,杨小凑过去一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忙把元宝拿出来咬了咬,目瞪口呆地对老杨说:“爹……真的,是真的!”

    老杨也是激动不已,他赶紧把元宝从杨小手里夺回来放进盒子里,对着李老娘说了一句“人就交给你了”,然后拉着杨小匆匆走了。

    “诶……”走到门外杨小才反应过来,连忙说,“爹!她动了!”

    “给老子小点声!”老杨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然后揪住他的衣领凑到他的耳边恶狠狠地说,“现在钱拿到了,那个女人是死是活都跟咱无关了!”

    杨小颤巍巍地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爹匆匆离开。

    屋内,李老娘看向瘫软在椅子上的女孩,把她慢慢拖进房间里放在了床上,脱下她的衣服给她擦拭干净身上的脏污,甚至还细心地给她洗了头发……

    看着女孩洁白无瑕的胴体,李老娘满意地笑起来,然后趴到床底拉出来一个巨大的箱子,木质,暗红,样式复古,上面有复杂精美的雕花,像古时的奁箱。

    她打开箱子看了一会儿,动作迟缓地从里面取出了一样暗红的东西,将其展开以后才看出,那是一件陈旧的中式嫁衣。

    她拿粗糙的手指留恋般抚摸着嫁衣上的纹样绣花和珍珠彩缀,浑浊的泪滴落在上面晕开,她叹了口气,把这嫁衣一件一件穿在了女孩身上。

    正在扣上立领的珍珠扣时,李老娘像是感觉到什么,以指探了探女孩的脖颈里的脉搏,一瞬间她骤然收手,脸色大变。

    她神色惊惶地在屋子里打转,可是过了一会儿又渐渐平静下来,她转头看向床上的人时,表情变得冷漠而森然,一步步走过去,若无其事地又继续把剩下的衣物给女孩工工整整地穿戴完好。

    受伤严重的苏望星经不起被人这样摆弄,在昏沉的意识里忍不住哀声呼痛,然而得来得却是更加猛烈的推搡。

    李老娘表情狰狞地死死捂住她的嘴,扭头看外边渐暗的天空,然后把穿戴整齐的苏望星往外拖,一身婚服加重了她的重量,一把年纪的李老娘也是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把她一点点拖到后院那口破旧的棺材边。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空气里弥漫的腐臭味道更加浓烈,以致让苏望星都微微转醒,可她坠崖导致身上多处骨折、内脏受损,所有的知觉都被刻骨的疼痛灌满,就连呼吸的翕动都令她痛苦万分。

    李老娘感到脚边的动静,她不再犹豫,赶紧掀开棺材盖子,然后使劲浑身解数把苏望星扔了进去。

    苏望星的手下意识抠住了棺材的边沿,在浑浊的空气里微微睁开眼,虚弱地哀求:“不……”

    李老娘顿了一顿,最后还是狠了心把她的手指逐个掰开,将她整个人推下去之后,迅速把棺材板合上。

    她跪在地上急促地呼吸,隐隐听到棺材里面传来的呼救声,面色惊恐地迅速退离几米的距离。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去仓库搬出储存的稻草,把整个棺材上上下下铺了个遍。

    把稻草铺完以后,她身形佝偻地慢慢走到棺材面前,小声低语:“孙儿啊……看看奶给你找来了这么俊一个女娃。”她咧开嘴角,在昏暗的夜色里露出了一个森然诡异的笑脸,“以后她就是你的媳妇儿了,有她陪着你,黄泉路上就不会寂寞了……”

    棺材里的人还在不遗余力地拍打呼救,而外面的人则慢慢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火柴,颤抖着手让火柴与侧边粗糙的磷层摩擦出了一簇微弱的火星。

    火星落在棺材下的干稻草里,渐渐蔓延开来,犹如魔鬼在一点一点张开深渊巨口将整片稻草吞噬。

    “救命——

    “救救我——!!!”

    指甲折断的声音和撕心裂肺的嚎啕交织,却丝毫无法撼动外面的老妇人,她如一个机器般面无表情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每一张纸钱被扔出去都是对火焰的助长,而随着火势的扩大,熊熊烈火碾碎木材发出的轰鸣也渐渐把女孩绝望至极的哭喊掩盖……

    夜风似是叹息着拂过,将无数蕴含着绝望与怨怒的灰烬带入深山之中……零落的火星擦过干燥的花草树木,在无人可知处点燃了寥落的火光。

    火势蔓延,慢慢照亮了深幽洞穴里那颗无人问津的种子,一粒小小的火星在炽热的空气里漫无目的地飞行,仿佛某种召唤,又似宿命牵引,它误打误撞地落在了那颗沉眠了不知多久的种子里。

    小小的种子隐约焕发出幽蓝的微光,有裂隙从中破开,植物的根茎蜿蜒而出,顶端迅速生出一颗小小的花苞……在一朵幽美的莲花绽放的刹那,一股奇谲又强大的能量波以此为中心凶猛发散出去,所过之处的烈火瞬间染上了诡魅的幽蓝,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速漫开。

    这股力量似乎在找寻着什么,直至追根溯源来到李家的后院,那口棺材已经烧得变形,几近半毁,里面早已没了声息。

    蓝焰在攀上那些焦黑的木材时,莫名褪去了骇然绝尘的凌厉之势,仿佛一个极致温柔的人将尘土之下那具小小的骸骨拥入怀中,轻柔地抚慰她动荡难安的灵魂。

    一簇簇幽蓝的莲花从烧焦的骨肉里盛开,火凝的花朵似乎蕴含了某种奇特而神妙的生命力,点点蓝光恍如雪絮萦绕在周围。

    李老娘去屋里又拿了火烛到后院,见到眼前这幅情景,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蜡烛从她手里滑落到那一刻,妖冶的蓝色火焰里骤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黑发被熊熊大火扯散,凌乱的发丝胡乱地拍打在那张苍白晦涩的脸上,扫过她衣领上暗淡无光的刺绣和珠扣。

    即便李老娘的视力不行,但见到火中那个模糊的人影还是吓得她摸爬滚打地往外跑,刹时,方才还在空中自在漫舞的火星瞬间化身猎犬,齐齐凶猛地扑向那个慌乱逃跑的人。

    火星在啃噬到血肉时骤然膨胀,佝偻的老人被圈禁在澎湃的蓝色焰火里凄厉惨叫,活生生被挫骨扬灰。

    穿着嫁衣的女子从棺材的火堆里走出来,她微微仰头,凝有蓝焰的眼瞳里倒映着漫天星空,恍若银河九天坠入了她的眼中。

    所有燃烧的火焰在这一刻分裂崩析,它们变成了点点微光,仿佛落入尘世的雪花在回溯,纷纷扬扬地往天空飘飞而去,引得山腰的火势迅速往山上蔓延而去。

    接着,她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每一个脚步在土地里烙下黑沉沉的足迹,又在瞬间绽放出一朵诡魅的蓝色莲火,不断往四周蔓延。

    她仿佛来自地狱的怨灵恶鬼,所过之处烈火重重,万物生灵无一生还……

    “望星——”

    冥冥之中,她似乎听到了一个焦急苦痛的男声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仿若……来自遥远而渺茫的时空,沉凝了最缱绻、最深切的爱意与眷怀,落在她耳中的瞬间,竟让她痛苦到麻木的灵魂得到了须臾片刻的释然……

    竟让她……想要放声哭泣……对这不仁天地痛诉自己所遭遇的苦难折磨。

    她顿住了脚步,微微侧目看向身后。

    可是空无一人。

    她失落地垂首,继续迈开复仇的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山上的村庄前进。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这雪舞般的漫天火星中,玄衣男子被封锁在无人能感知到的平行时空里,他双目血红,拼了命地妄想冲破这周身的束缚,妄想去触碰那个伤痕累累的灵魂,把她紧紧拥入怀中……

    就像曾经她在红莲业火之中抱住他那样。

    见她所见、感她所感……所有加注在她身体与心灵上的痛苦,于他而言都是难以承受之伤,是比剜心还要痛入骨髓的伤。

    云中月的喉咙里发出震天的嘶吼,他甚至不惜撕毁自己的神魂意识,只为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闯进苏望星灵府深处的意念核心,去改变她尘封的记忆。

    “够了,”幽冰寒的声音突然闯进他的意识里,“你这是在找死。”

    可云中月完全不为所动,一意孤行地继续撕裂自己的神识。

    幽大惊,立即松开手指切断了他的意念桥梁,这一举动令云中月浑身痉挛起来,她伸掌按住他的额头,注入温润的神力稳住他失控的神识,再猛地一拉——

    云中月骤然起身咳出大滩的鲜血。

    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冷声说:“你真的是在找死。”

    “我就快做到了!”云中月对她怒目而视,猩红的眼中布满了癫狂,他用嘶哑的声音怒吼,“只要我抹去了她的记忆,她就能永远忘记那些痛苦了!”

    “连我都做不到,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做到?”幽面无表情地质问他。

    云中月怔住,茫然道:“你是神祇……连你都做不到吗?”

    幽望向天尽头,平静地说:“看,火在吞噬整个世界。”

    云中月看过去,星云般的蓝焰一望无际,铺天盖地地侵蚀着苍天大地,所过之处万物湮灭。

    “这样的力量,你以为只区区火术便能做得到吗?”幽摇了摇头,叹道,“是万灵古燚。”

    云中月凝目,“你是说,望星她身负万灵古燚的力量?”

    幽点了点头,“此事说来话长,在绡的幻境里你也知道了前景。当年我被众神罚入邪域,被里面的恶灵野兽分食了神魂几近湮灭……”她顿了顿,涩然地继续说:

    “当时的创世主神也是万灵古燚的守护者,他捡到了我的最后一丝怨念,并以此为引,拿万灵古燚与千万神魂开启了引魂法阵。

    “但那场浩大的法阵出现了意外,引魂失败,神明俱灭,他也不例外……

    “万灵古燚失去了守护者,又在引魂法阵开启的时空裂缝里流落异世,便自行进入了休眠,长久以来沉睡在无人问津的深山洞穴里。”

    云中月怔了怔,“异世……”

    “没错,”幽点头道,“就是那孩子所在的世界。”她回忆着继续说,“在那里的漫长岁月里,万灵古燚渐渐与我的怨念融合,继而以我的原身和神力奠基形成了新的具像形态——一颗莲花的种子。

    “那孩子命格纯阴,凄厉枉死以后化为怨灵厉鬼,她的怨火随风坠落在万灵古燚的种子上,引出了其中属于我的怨念,唤醒了万灵古燚的力量。

    “可是新生的万灵古燚以怨怒为本,那孩子怨念极重、杀心极大,便成了万灵古燚最合适的宿主,她可以使用它的力量去复仇,而那些在她手中枉死的怨魂便被万灵古燚吸收,继而壮大它的力量。”

    幽神色渺茫地呢喃:“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云中月突然想起之前与他擦身而过的怨灵,“那些怨灵竟是……来自异世?”可他又觉得哪里不对,疑道,“那个小山村岂会有那么多的怨灵?”

    幽的目光深沉,脸上的神情诡秘莫测,“不止那个村子。”她转过头去深深凝望着那个封闭的巨大花苞,透过层层叠叠的蓝焰,她仿佛能看到蜷缩在深处的苏望星紧蹙的眉宇。

    “她的执念并非只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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