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入梦
苏望星感觉自己好像落进了一个湍急的漩涡里,极致的旋转挤压让她头昏脑胀,五脏六腑也被挤压得要破掉。
“啊啊啊啊啊啊——”
她实在受不了,只能以撕心裂肺的尖叫来缓解几分这一点一点被搅碎的剧痛……
这一次比在东州的海里那次更加让人痛不堪言。但为着某个执念,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把自己蜷紧,即便灵魂支离破碎、碾作微尘,也要如雪漂洋去四处寻他,只要有那么一点属于她的尘埃落在他的青丝上,抑或伏在他的肩头,或许,他能听到她的低语。
渐渐的,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一股遒劲强大的力量,温柔地将她包裹住,抚平她所遭受的所有苦痛,帮助她从无边混沌里抽离——苏望星猛吸一口气,睁眼的瞬间,一派磅礴的风光映入眼帘:
阳光正盛,璀璨的光晕洋洋洒洒缀在浮云上,与风过的轨迹重叠,跟着漂浮在空中的其他几座岛屿,将整个庞大的主岛环绕其中,光芒万丈、庄重威仪,犹如神话之中描述的天上宫阙。
随着天际传来的一声尖锐的鸟鸣,苏望星回过神来,循声看去,竟是几只像凤凰一样的瑞鸟从上空翱翔而过,一支彩色的羽毛落下,轻飘飘地往苏望星所在的方向飞来。
她下意识伸手去接,然而,就像从前在南苍那样,它没有在她的身上停留片刻,而是生生穿过了她的手指和胸口。
苏望星转头去看,这才发现身后不远处趴了个小孩子,那支彩羽最终落在了他的头上。
她起身走过去,试探地问:“小朋友?”
毫无反应,果不其然。
她蹲在他的身边,探头去看他到底在看什么,结果看到他粉白的小手上是两只黑芝麻似的蚂蚁,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它们,毫无知觉头顶上的那支彩羽。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五六岁,模样却生得极漂亮,纯黑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秀致挺拔的小鼻子,粉嫩的嘴唇,着一袭精美华贵的镶金白袍,像传说里的仙童。
苏望星甚至想伸手去戳一戳他肉嘟嘟白嫩嫩的脸蛋,可她知道自己于他而言,只是个无形的存在。
“阿月。”
苏望星猛地抬头看去,发现一个俊美的男人缓缓走来,他同样穿着精致的白衣,但外袍却更加的厚重华贵,上面嵌满了洁白的玉石和珍珠,衣摆则缀了长长的浅金色流苏,发冠上是交相辉映的金丝嵌玉,横亘一支游龙金簪。
犹如一个身居高位、心怀天下的年轻君主。
苏望星就这么痴迷地盯着他,越看越觉得那张英俊好看的脸有点眼熟……
小仙童也抬起头去看,原本沉静的一张小脸瞬间扬起开心的笑意,糯糯地朝那边喊:“父亲!”
男人走到他们面前,把小仙童抱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蹙眉道:“姨姨们找了你许久,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说着,他抬手拂下小孩头上的羽毛。
“我想一个人呆着。”小仙童在父亲的怀里依旧盯着手指上的蚂蚁看,小小的眉头隐隐蹙起,软软地抱怨,“她们太吵了。”
男人笑起来,宠溺地刮了刮他的鼻子,温和地说:“她们是喜欢你啊。”
小仙童嘟起嘴,不说话。
“你母亲也总爱闹你,你怎么不嫌她吵?”
“不一样。”小仙童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母亲是母亲,她们是她们。”
“你这孩子……”男人捏了捏他圆圆的脸蛋,低声笑道,“从小就知道挑人,尚在襁褓时也只要你母亲抱着,连我都不让碰。”
小仙童抬头看父亲,“我不记得了。”
“这是自然。”男人抱着他慢慢走到近处那棵巨木旁,“好了,让它们回家罢。”
小仙童依依不舍地把小手抚上金色的树干,蚂蚁顺着他的手,攀上了树干,它们一路往上,渐渐隐没在枝繁叶茂中,没了踪影。
他看着看着,突然说:“父亲,我看其他花草树木每年都会盛开,为何只有这棵树一直不开花呢?”他的语气有些隐隐的担忧,“它生病了吗?”
“这棵树木叫做神古巨木。”男人凝视许久,优美的眉眼似水般温柔,“在上古时,它叫做圣姻神木,是神族结亲的信物,唯有沾染神族的鲜血,才会绽放。”
小仙童惊奇地问:“书上说世间已无神祇,那它岂不是再也开不了花了?”
男人摇了摇头,轻柔地抚摸儿子的发顶,为他解答疑惑:“我们云中氏族的鲜血亦有效用。”
听罢,小仙童睁大了眼,颇有跃跃欲试的架势。
“待阿月长大以后,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便可以带她来到这里,祭血浴花、结为夫妻。”说着,男子抱着孩子退了几步,“但是现在,不可以。”
小仙童不满地问:“为何?”
“你还太小,不知情爱为何物。”男人抱着他慢慢往回走,温和的声音散在了风里,“神古巨木是流传千古的圣物,它结下的永偕花无比珍贵,就像情爱姻缘,挚爱唯一,永生永世。”
小仙童趴在父亲的肩头听得懵懂,黑溜溜的眼睛仍盯着郁郁葱葱的巨木,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望星站在树下,遥遥看着父子俩渐渐远去,那个糯米团子枕在父亲的肩头睡去,她看在眼里,心都化了。
待他们没了踪影,她转过身来仰望神古巨木,心中有些动容,她曾有幸见过神古巨木开花的模样,小小的花朵纷纷扬扬落下,簌簌花雨如梦如幻,是她见过的、最令人心醉的景色。其实她有点理解那个男人的话,她觉得永偕花有着一种魔力,如果两个人一同见过,必定会对彼此怦然心动。
永偕永偕,他们一定可以永远在一起,相爱一生。
苏望星的唇边浮现一抹欣慰又释然的微笑,良久,转身离开。
她循着记忆,来到上一次魔尊居住的院落,却没想到他回忆中的那处庭院竟这样美,到处种满了鲜美的芳草,花朵团团簇簇,自成一处怡人的风光。
她慢慢走近,听到了不远处接连传来一种连空气都震颤的动静,她跟着往庭院深处走,进入了一片繁茂的树林,枝头的玉兰花开得正盛。
突然,一阵凌厉的剑气划破空气发出锐利的嘶鸣,苏望星转头去看,只见有什么白色的影子破开层层枝叶朝她而来。
她下意识躲开,就在她侧身的刹那,身着白衣的少年握着长剑迅捷地刺了过来,二人近在迟尺,苏望星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的眼前闪过,她飞舞的发丝甚至还拂过了他皎然的侧颜,然而她只是个无形的过客,他毫无知觉,面无表情地与她擦身而过。
少年执剑在林中回旋,快得只余残影,白衣带过凛冽的风,卷下数不清的花叶,长剑所过之处无影无踪,待到看清时,只剩粉末飘然而过。
苏望星站在原地,凝望着他舞剑时飒爽的英姿,他洁净的衣摆扑簌散开,在无数柔白的花瓣里,更显出尘夺目。
他收势自半空缓缓落下,如松一般挺拔的身姿伫立在玉兰的簌簌花影中,苏望星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原来离开东州后,魔尊并非重新给自己捏了张好看的脸,而是他修复了自己受伤的半张脸。难怪她觉得树下那个华贵的男人有些眼熟……那是他的父亲,而那个软糯可爱的小仙童就是他。
他本就生得精致漂亮,五官长开以后更是与俊美无铸的父亲有着七分的相像,此刻的他影视年纪不大,浑身散发着属于少年人的冷傲英气,如高贵而澄澈的美玉,却不是灵脉那般洁白无暇的白玉,而是苍翠如林的青玉,鲜活亮丽。
云中月将手中的剑笔直地扔了出去,长剑正中剑鞘,他握了握手腕,接着拂去肩上的一瓣玉兰,抬脚走过远处的树桠,顺手带走了卡在上面的长剑。
苏望星追上去,可是他的步子迈得很大,她只能小跑着跟上,边跑边说:
“魔尊!魔尊!
“我是苏望星啊,我要怎么才能让你醒来呢?
“魔尊你看看我吧,我们还要出去的!”
可是云中月始终没有反应,顾自走路,回了自己的庭院。
苏望星一脸无奈,正要跟着他进屋,他却停住了推门的动作,转头看去。
“少主!”门口来了个一样穿着白衣的青年,大大咧咧地朝他喊,“阿清舅舅来了,夫人让你去一趟西园。”
苏望星还没反应过来,云中月已经瞬移至青年的身边,把长剑塞给他,“拿着。”然后径直往西园走去。
“诶诶,那你晚上还能去捞鱼吗?”青年冲他嚷嚷。
“子夜去。”那边轻飘飘扔了三个字过来。
“……”青年有些无语,提着剑往他的屋子里走,“你怕是子夜在梦里捞罢……”
苏望星几乎是狂奔才能跟上云中月的步伐,幸在一路上停停走走,她才不至于太过匆忙。
“少主?许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又被宗主禁足了。”
“……”云中月一个眼刀杀过去,“闭上你的乌鸦嘴。”
那人笑嘻嘻地做了个把自己的嘴缝上的动作。
没走几步,又有个人捧了几个圆滚滚的东西凑上来,“少主少主!这是上次你说不合格的暴元,我做了些改进,要不你看看?”
云中月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掂量一阵,然后扔了出去——
“诶……”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玩意儿在空中陡然爆炸,不远处正在集学的几个人不幸中招,满身落灰,眼睛都睁不开。
“……”
“……”
这边两个罪魁祸首俱是一愣,云中月很快恢复冷静,淡淡瞥了旁边那人一眼,抛下一句“你再改改”就瞬移溜了。
“牛吉!!!”那边的人看到这边抱着不明物体的人,全部祭出武器杀了过来。
“是少主!不是我扔的啊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