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纠缠
云中月把苏望星放在床榻之后再次给她做了全面仔细的检查，心脉无损、封印完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他把手移至她的额心，试着进入她的灵府——
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收回手，思忖一阵。
即便只有一块元魂时，他都能随意进入鬼怪的灵府，而如今已然恢复了半身的修为，竟还是无法窥见她的神识……
究竟是为何？难道就因为她并非此间之人？
可她曾说绡进入过她的灵府，还在其中窥见了一团火焰……这又作何解释？
思前想后、不得而知，云中月遂放弃，伸手以掌心抚住了她额上的伤，再稍微灌注一点治愈的法术……
“唔……”
一声低吟打断了他的思绪，云中月垂首看去，发现苏望星紧皱着眉头缓缓苏醒。
“醒了？”云中月轻声淡问，同时收回手，她额上的伤痕已然不复存在。
苏望星双眼迷蒙，说不出话来，云中月有些担忧，倾身凑近去看她的眼睛，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苏望星？”
瞅着眼前这张放大的美颜，苏望星骤然聚神，吓得她手忙脚乱地要坐起来，结果哪知道魔尊挺直的鼻梁太过优秀，她的额头直直撞上了别人的鼻尖……
两声闷哼同时响起。
黑衣男子捂着鼻子后退几步，绯衣女子则是呲牙咧嘴地揉了揉额头，可她手上还有擦伤，无意碰到伤处又接着嘶哈了几声。
见状，云中月又靠近她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苏望星还没摸清情况，任由他抓着为自己疗伤，她的视线在他苍白的手背上停顿一阵，才终于慢慢回神。
感受到手腕处的疼痛减轻不少，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他高挺的鼻梁。
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
这安静的气氛和暧昧的姿势让她渐起尴尬，她极不自然地抿抿唇，开口说：“对不起啊……刚才我没想到你凑得这么近，一个没注意我就……”她梗了梗，又担忧地问，“还痛吗？要不我去打点热水来给你敷敷吧？”
云中月松开手，淡然道：“无碍。”接着，他又将她打量一遍，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苏望星活动了一下筋骨，最后摇头说：“没有。”说完，她匆忙反问他：“灵墟的人呢？他们伤到你了吗？”
云中月默了默，起身要走。
见状，苏望星赶紧抓住他的袖摆，急切地问：“你受伤了？在哪里？严重吗？”
云中月顿住脚步，冷沉的红瞳微垂，随后他慢条斯理地说：“他们已经被我处理了。”
苏望星愣了一愣，目光有些凝滞。
“啊……”她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不知道说些什么。
云中月转过身来，目光紧紧注视着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他隐隐地动了动手指，继续说：“没有脏手。”
苏望星下意识去看他垂在身侧的手，依旧是完美无瑕的修长漂亮。
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人突然抬起了手，一点一点接近她的脸颊。
就在他的手掌要贴上自己脸颊的时候，苏望星屏住了呼吸——就在这一刻，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害怕？”
云中月问得无甚情绪可言，但在苏望星听来，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十分肯定的陈述。
他曾经也这样问过她。
「怕吗？」
那时，他凌厉又残虐的红瞳竟然在月光里有些裂痕，就好像只要她逃离，那些裂痕就会不断蔓延、越来越深，直至破碎。
就在那个瞬间，她的心颤了颤。
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她难以言喻的情绪，后来回想，她常常陷入怀疑和迷惘，明明是那么一个危险的人，她却好像对他充满了怜悯和……期待，以至于她不想叫他难过。
只是，魔尊会难过吗？
见苏望星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云中月沉默着退离，转身离去。
熟悉的冷香淡去，苏望星回过神来，匆忙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人：“魔尊……”
云中月顿住脚步，微微侧目。
明明心里好像有什么要喷薄而出，她呼吸急促起来，张口、闭口、再张口……她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中月感到她心绪的波动，侧身过来看着她的眼睛，似乎一定要等着她说出来。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烫得苏望星匆匆别开视线，她叹息道：“谢谢……”抿了抿唇，她又补充说：“抱歉……”
听到她的抱歉，云中月不再执着地逼视她，仿佛泄了力一般，他低声说：“灵墟的人发现了我的踪迹，篱城已经不再安全。”
苏望星怔了怔，问：“那……我们要走吗？”
云中月点点头。
“现在吗？”她还很茫然，过后却有些伤心。
“明日动身。”云中月留下这句话便走了。
苏望星愣怔了一会儿，随后迷茫地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驻在床头一排的娃娃脸上，她的眼中渐渐蓄起了眼泪。
她挪过去把布娃娃拿起来，轻柔地摩挲布条上的字，然后把娃娃放在心口，喃喃出声:
“妈妈你们过得还好吗？
“有想我吗”
倚靠在门口的云中月听到了房间里小声的啜泣，他扶了扶额角，继而仰起下颌，暗淡的红瞳也不知将视线定格在了浮空的哪一处。
等到里面的人传来了均匀绵长的呼吸，他才终于有了动作，以手在虚空里浅浅一挥，里面的烛光瞬间熄灭，他在一片黑暗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子。
“你最喜欢什么季节？”
“秋天。”
“我也是呢！秋天的枫林一片绯红，可漂亮了！”
“嗯。”
“那你呢？你为什么喜欢秋天啊？”
“因为你喜欢呀。”
依旧是少年清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把扇舞包裹着，她茫然地环顾四周，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他们。
“你别再跳舞了。”
“为何？”
“你的脚总是受伤……”
“没关系的。”少女的声音甜丝丝的，笑着说，“等我学会了，就跳给你看，就在枫林里。”
扇舞再次被梦境惊醒，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只觉最近做了许多奇怪的梦。
从梦中彻底抽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竟然身无寸缕，怀里还抱了个人，她抬头去看，看到了林独清恬静的睡颜，呼吸清浅绵长，带着一些暖意。
他将她紧紧环抱着，像是攀附着一个暖炉。他看起来已无大碍，至少体温已经回暖。
扇舞轻轻挣开他无意识地禁锢，缓慢地坐起来，还没来得及给他捂严实，四周的冷气便前赴后继钻进了大氅里，沉睡的人不适地蹙了蹙眉，迅速抱住了最近的热源……
“……”
扇舞诧异又无奈，还发现他这会儿比方才将她搂得更紧，她的耳朵贴在他温热的胸膛，心脏的搏动的声音近在迟尺。
她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怎么形容呢？像是一种……很安宁、很放心的感觉。
好奇怪。
她仔细认真地聆听着他安稳的心跳声，然后微微侧头，长睫无意扫过他的心口，她用手轻轻抵住他的胸膛，把自己的脑袋微微挪远了一点点，终于看清了眼前一片细腻精瘦的肌肤。
这么看着，她竟然咽了咽喉咙……
就突然，很想亲一口。
不行不行，若控制不住自己把人怎么着了，她恐怕这辈子都别想要到鬼蛊的解药了。
再者，林独清这个总是一本正经的老古板，若是醒来发现自己被她扒光了还睡在了一起……他恐怕永远都不会原谅她了罢？
扇舞越想越心慌，赶紧扒开他的手臂，力道还不能用大了，万一他中途醒了，她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要翻过他离开的时候，手腕倏地被人一拉——她又撞进了刚才那个怀里。
“你……”她抬头正要说什么，一下子便撞进了林独清那双黑沉沉的清瞳……什么话都梗在了喉咙里。
此刻她半趴在他的身上，只觉自己与他接触到的肌肤越来越炽热。
“我……”她动了动唇，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接下来怎么办？总不可能一直这样罢？
就在她一动不敢动地纠结万分时，下面的人首先做出了动作——
他抬手，以温暖的掌心轻轻抚了抚她微凉的脸庞。
什么都没说，却仿佛道尽了所有的话。
扇舞怔住了，脸上传来的温度明明没有很炽烈，可她却觉得那是一团火，点燃了她心中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烟花。
一簇接一簇地绽放……
巨大的轰鸣声炸断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思绪。
什么鬼蛊，什么解药，什么魔族，什么仙宗……此时此刻，就只有两个在冰天雪地里相互依偎取暖的男人和女人啊！
她猛地抓住他欲收回的手，同时垂下头去……
吻住了他丰润的唇。
林独清睁大了眼。
扇舞注视着他，抬手钳住了他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唇齿，而她则凶猛迅捷地长驱而入，攻城略地，势必要将他掠夺得一滴不剩。
林独清的视线逐渐变得渺茫，他听到自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他拼命想要抑制住急促的呼吸，可她所给予的刺激只会令他喘得更厉害。
无枝可依，他只能狠狠抓着大氅上的狐狸毛，青色的血脉在玉白的手背上微张，如同一块冷玉落在了灰黑的狐裘上，直到有一只暖融融的手顺藤摸瓜抓上来，缠住了他的手指……
“后悔吗？”
他隐约听到她问。
可他意识朦胧，只是张大了嘴无助地喘息。
他感到自己缓慢地沉入了水中，整个人被一团温暖的水紧紧包裹，但水下并不如水面那样看起来平静，暗潮汹涌，一个暗流接一个暗流地朝他袭来，撞得他在水波里无止境地浮沉……
他不堪忍受，奋力游向水面，却在破开桎梏的刹那，被眼前的景象摄住——
纯白的月光落在无垠的碧波之上，碎成粼粼波光，而此刻不知哪里飘来两朵绯红的花，在月光里随着温润的水流不断地荡漾、荡漾……
他醉了。
放开手，他松了所有力道，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片欢愉的河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