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棋子
离开幽冥殿没多久扇舞便醒了。
鬼蛊发作除了痛苦万分，还格外消耗体力，但这么多年来，扇舞与剑凛的身体历经其锻淬，也算是习惯了。
扇舞扶着剑凛落了地，喘了喘，虚弱地问：“冥王说了什么？”
剑凛用手语回答她：「命令。」
扇舞想起自己在迷蒙里听到了林独清的名字，心中隐隐不安，“什么命令？”
「魔尊。」
扇舞微微吃惊，“去找魔尊？”
剑凛点头，继续比划：「还有。」
“还有什么？”
剑凛有些犹豫，无措地抓了抓自己的衣摆。扇舞有些明白了，“神息谷？”
点头。
“林独清？”
点头。
“魔尊？”
剑凛点头之余，继续补充：「魂魄。」
或许是双生子的心有灵犀，扇舞算是全明白了，“两个任务，一个寻找魔尊本尊，一个寻找魔尊魂魄？”
「带回来。」
“……”扇舞不知道冥王哪儿来的自信，“还有呢？”
剑凛摇头，但是比划了一下：「越快越好。」
扇舞的内心复杂极了，这是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不用想也知道冥王又用老办法来威胁她们。她不怕死，但她怕眼睁睁看着剑凛在她面前被折磨至死，而自己却束手无策。
剑凛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扇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即便她裹着斗篷只露出半张脸来，也挡不住那摇曳生姿的妖魅，阴阳花不愧为至阴的邪术。
扇舞朝她颔首：“殿下安好。”
“好生狼狈啊，”傀姬伸手撩了撩鬓边的藻发，嘲讽道，“又被她收拾了？”
扇舞不答，佯装关切道：“殿下伤势初愈，应当好生休养。”
傀姬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笑得花枝招展，“别装了。”说完，她又瞬间变脸，神色冷下来，“恨透我了罢？”
扇舞也卸了面具，冷下脸来，不再说话。
“但我自认对你们还不错，毕竟，我可从来没有用鬼蛊威胁过你们，”傀姬绕着她们慢慢走了一圈，“我倒是有些好奇，鬼蛊发作到底有多痛，真的能将人活活蚕食得不剩一点渣吗？”
扇舞平静地说：“殿下若是好奇，大可去求冥王在您身上种上一株，自能体会其中奥妙。”
“鬼蛊哪有那么好炼的，世间唯二都用在了你们姐妹身上，两个魔修承着鬼族的秘法，真是有趣。”
扇舞觉得她就是闲着没事来挖苦她们的，冷声说：“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便不陪着殿下打趣了，告辞。”
她刚刚转身要走，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藤缠住了脚踝，剑凛亦是如此。扇舞无奈，说：“殿下不信的话，可以去冥府亲自问问您母亲。”
“我知道，她让你们去找魔尊和他的元魂碎片。”
扇舞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既然殿下都知道，还请赶紧放了我们。”
傀姬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上的藤蔓，一双美目嘲讽似的地看着她们，“你觉得你们做得到吗？”
扇舞的身上还残留着方才的疼痛，她冷漠道：“即便千难万险，也不得不做。”
“不得不做……”傀姬笑着冷哼一声，宛如一条浓艳却冰冷的毒蛇。
扇舞对上了她墨绿色的眼瞳，唇边露出了微妙的浅笑，“殿下不也是如此吗？”
傀姬的嘲笑陡然僵住。
“你从来都知道，我们跟随在你身边不只是保护你那么简单，”扇舞有些疲惫，声音变得浅了些，“谁又不是冥王手里的笼中雀呢？”
“够了！”傀姬厉声喝道，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极了。
“我们都飞不出这牢笼。”扇舞抽出腰间的扇子，斩断剑凛身上的藤蔓后又切断了自己身上的束缚。
傀姬没有阻止，只说：“若是有办法飞出去呢？”
扇舞和剑凛都顿住了动作，齐齐看向她。
傀姬的声音幽昧：“鬼蛊以我的血炼制而成，并非只有冥王能解。”
扇舞蹙眉，“殿下莫要说笑。”可是看到傀姬肃穆的神情，惊觉她竟是认真的。扇舞心中动荡，拉住剑凛，然后对傀姬说：“你想要什么？”
“冥王要你们去找的东西，”傀姬拿手指绕了绕自己的头发，微笑道，“找到之后，交给我。”
“魔尊的元魂？”
剑凛疑惑不已，扇舞替她问道：“你拿去做什么？”
“自有我的用处。”
扇舞其实并不吃惊，跟在傀姬身边这么久，她深知这位公主绝非看起来那样对冥王言听计从，她有预感，傀姬绝对会颠覆冥王的掌控。
“我们凭什么信你？”扇舞谨慎地问。
“你们还有得选吗？”傀姬张开双臂，环顾四周，“四周一片漆黑，唯有一丝光芒，你们只能追寻那缕光。”
扇舞看了看四周。
她懂了。
她们姐妹二人不过是这对母女博弈的棋子罢了，其实站在哪一边都是无所谓的，因为她们的生死都掌握在那两个人的手里。
扇舞看着傀姬，说：“我明白了。”
傀姬满意地点头，轻笑着说：“那便祝你们一路顺风了。”
二人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开了冥界。而傀姬在原地伫立良久，突然，她的脚边迅速生出黑藤，以她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来，一举击杀了躲藏在岩石后面的人。
她冷笑一声，慢慢转过身去，目光顺着旋转的归途不停往上，最后停驻在空中的那点幽光——冥府。
另一边，扇舞和剑凛回到凡尘之后，思绪不断翻腾。
“傀姬的话不可全然相信，我们还是要兵分两路。”扇舞拿着扇子摇了摇，沉思道，“较之神息谷里的魂魄，找寻魔尊实则更加困难，我们根本毫无头绪……”
剑凛摇摇头，提醒她：「花楼。」
扇舞恍然大悟，“对啊……方才冥王突然发狂，就是因为花楼里的那个人，然后才是魔尊。”
剑凛点头。
“如果那个人就是魔尊，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扇舞拧眉，“能将傀姬与你伤至那般田地，果真只有他那样的大人物才能做到。”
剑凛喜上眉梢，扇舞明白她的意思，神情变得更加难看，“他是魔尊不错……但他凭什么帮我们？况且，我们差点伤了他。”
剑凛有些失望。
「怪我。」
扇舞摸了摸她的脸，宽慰说：“我们又如何得知他便是魔尊，那时情况危急，若傀姬死在他的手里，咱们也会没命的。”
剑凛点了点头，然后抱住了她。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我去打探消息，追寻魔尊。”扇舞拍了拍她的背脊，轻声说，“你去神息谷，把这个交给林谷主。”说着，她松开剑凛，化出一个洁白的瓷瓶。
剑凛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是傀姬的血。”扇舞笑得微妙，“那日将你们救出来，她血流不止已然昏死过去，我留了个心眼，接了一瓶她的血。”她把瓶子放进剑凛的手中，说，“鬼蛊不就是冥王用她的血炼制的吗？或许解蛊的关键，就在这里面。”
剑凛听明白了，却并没有接下瓶子，而是推了回去。
“怎么了？”
剑凛指了指扇舞的心口，然后比划：「神息谷。」
“你是要我去神息谷吗？”
她点头。
“不行，”扇舞直接拒绝，正色道，“追寻魔尊的路途或许艰险，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剑凛突然生起气来，把扇舞手里的瓶子推了出去。
扇舞大惊，连忙施法接住了瓶子，勃然大怒道：“你发什么疯？！”
剑凛气鼓鼓的，把头偏向一边。
扇舞有些头疼，她这个妹妹虽然总是对她百依百顺，但犟起来就真的是来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走过去给她顺了顺头发，哄道：“小雪乖，要听姐姐的话。”
剑凛的表情变得委屈起来，用剑在空中写了几个字：神息谷，伤害，控制。
扇舞看了之后，沉默下来。
确实，如果她不在身边，剑凛很可能控制不住去伤害神息谷的弟子，她们有求于林独清，还承着他的恩情，断断不能伤害他的人。
她一时为难起来。
剑凛看她有所松动，小心翼翼地去蹭了蹭她的手臂，撒娇似的绽开了一抹笑。
扇舞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真是拗不过你。”
剑凛像个小孩子一样又蹦又跳，甩开手里的长剑，又去抱住了扇舞。
夕阳的余晖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