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琢玉
仙洲屿很大,又是云雾缭绕一片迷蒙,潜渊找个人找了老半天,直到傍晚才在山涧寻到了人影。若他记得没错,那个地方有个他们云中氏祖传下来的手作屋,里面什么都有,机关、武器、饰品等等……他们家族的人似乎特别喜爱亲手制作这些东西。
所以曾经的仙宗,就数天阙的武器五花八门、别出心裁。
潜渊化作人形才刚刚走上台阶,听到了里面玎珰作响,像是凿刻石器的声音。他推门而入,只见云中月正赤着上身在雕琢一块巨大的玉石,墨黑的长发被高高竖起,汗水顺着他背部起伏的线条,缓缓没入腰际松垮的衣堆中。
他丝毫不受干扰,手上的工夫一瞬都没停顿。
“魔族的人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琢玉?”潜渊走过去,看他修长的十指拂过玉石,精心打磨着上面纹路。
云中月头都没抬,“麻烦。”
“不过,”潜渊沉吟:“你元魂残缺,若此时去了魔渊,难保不会有人使绊子。”
听罢,云中月这才转头去看他,“你怎么说的?”
“他们最关心的无非是你修炼的红莲业火,”潜渊眉头紧蹙,问,“不过,它还在吗?”
云中月直起身来,朝他伸出手掌,手中渐渐凝出一朵金红色的莲火,却是一朵欲放的花苞模样,“半身修为。”
“你能从东、南两方夺回元魂,倒是不容易。”
苏望星听完,哼了一声,还不是她的功劳。
云中月发出一个低低的鼻音:“嗯。”
潜渊眉头皱得紧紧的,“剩下的你该作何打算?”
“西岭。”说完,他收起莲火,继续叮叮当当地琢玉。
听罢,潜渊紧蹙的眉头缓了缓。
好在他说的不是北原,如今金庭在仙宗独大,光羽不仅练就凤凰金焰,还有鬼族支持,即便此刻他领着妖魔两族攻入金庭,想要扳回一局恐怕也难。
潜渊提醒道:“此次惊动仙宗,西岭之行或许多有艰难。”
云中月沉默,专心手下的工夫。
潜渊也不再多言,转身往外走,最后回眸看了一眼,那块上好的灵脉玉石足有半人高,晶莹剔透可谓绝佳玉料,也不知他要刻个什么出来。
直到半夜,那块玉石在云中月的手下终于初具形态,竟是个人的模样。
他舒展了一下肩膀,踱步到山涧边,侧耳倾听水流涌动的声音,他轻轻舒了口气,随即褪下身上的衣物。
皎洁的月光连带着树影,齐齐坠落在他象牙般洁净光滑的肌肤上,平时看着高高瘦瘦的一个人,布料之下竟不是骷髅般的骨架,相反,白骨被紧实的肌肉覆盖,优美的线条在他举手投足时,于瓷白的肌肤上跳跃,像海中波浪、又像湖中涟漪,浮浮沉沉,美极了。
他又把束起的头发放下,漆黑的长发将他脖颈至腰臀的景色遮挡住,随着他走进冰凉的水中,如幽然的海藻一般,漂浮于水面将他萦绕。
他放开修长的双臂,如帝王般,坐拥自己的江山。
苏望星本来睡着了,但山涧的水流声太大,生生将她吵醒,她猜魔尊大概是在洗澡。
翻了个身,她打算继续睡下去,可不知怎么,外边的水声渐渐变得色/欲,她突来一种尴尬与羞耻交织的感觉。
说来,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魔尊自己洗澡,她曾用这具身体洗过无数次的澡,但那也是习惯成自然,新鲜感一过,还不是胳膊是胳膊,屁股是屁股……
不过别说,他屁股是真的翘,那啥也是真的……
“苏望星——”
一个凝着浓烈危险意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一样胆战心惊,但想来他又不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索性梗着脖子镇定回他:「怎么?」
“你见过其他男人的身子?”云中月额上的青筋都暴起了,突来的凌冽气息吓飞了树林里休憩的鸟儿。
苏望星知道他的担忧,赶紧宽慰道:「怎么可能,以前我沐浴都是自己偷偷摸摸一个人。」
那些男人的身材还没魔尊一半的好,她何必委屈自己?这么完美的身体就该脱光了造福广大女性同胞。
云中月本要松下来的一口气又被她给气得提了上去,几乎是咬牙切齿:“你可真是……没给男人看,跑去给女人看?”
苏望星头皮发麻,赶紧向他解释:「我哪敢啊!会被当做流氓锤死的好吗……」
就以前那张丑脸,衣服还没脱完恐怕就被打出来了。
云中月攥紧了拳头。
他迟早会被她气死。
苏望星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试探地问:「魔尊,你还会读心术啊?」
云中月拧了拧鼻梁,没理。
沉默即默认,苏望星的表情逐渐裂开……也就是说她以前的胡言乱语胡思乱想他全都知道?就连那些黄色废料也……?
她这已经不能用羞耻来形容了,这根本就是骨灰级社死!此时此刻,她恨不得下一秒世界就毁灭。
快点毁灭吧,累了。
这边人快疯了,那边则是压抑着笑意。月光滑过男人的唇边,以往总是绷直的唇缝此刻正高高扬起,那样的弧度,甚至都有点担心他下一刻是不是就要笑出声来。
可是并没有。
明明满面笑容,可从喉咙里出来的声音却神奇地不带一丝笑意,冷冷清清的:“不会。”
此话一出,苏望星感觉整个灵魂都得到了救赎。
她跪在地上,感谢苍天,给她留了最后一条底裤。
「魔尊,你是属树懒的吗?」
她觉得只有反射弧堪比树懒的人,说话才能这么费劲,不仅能急死人,还能气死人。
云中月心中冷哼。
彼此彼此。
经此一劫,苏望星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刺激得她没了睡意,想起他和蛟龙潜渊的对话,她好奇地问:「魔尊,你还要去西岭吗?」
“嗯。”
「那你多久动身?」就不能好好呆着别折腾吗?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不是东跑西跑!而是送我回家啊啊啊啊!
她忍着心中狂暴,委婉地问:「不养伤了吗?」
“放心。”云中月撇下这句话后闭上了眼,不再与她多言。
自从离开孤岛之后,苏望星几乎一直被镇压在魔尊的小黑笼里,不吃不喝,整天能做的事就只有睡睡觉、发发呆。
她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快退化生锈了。
「魔尊,我能出去玩玩吗?」
她还想去看一看那棵绯红的花树,她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植物,可惜上一次的经历不太美好,她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
但是……自从昨夜之后,魔尊一直都没理她,她也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了。
啊,男人怎么总是这么麻烦!
云中月依旧在琢玉,玉人的四肢已经打磨出来,本来他想让苏望星自己出来瞧瞧,可听她怨声载道,瞬间没了心情,直接将人给推了出去,好整以暇欣赏她又摔了个大跟头。
“你——”苏望星幽怨地看向他,余光却瞄到了他身边的玉人,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飘过去将玉人打量一番,又看到了他手里的工具,惊奇地问:“这是你做的?”
云中月反问:“如何?”
苏望星疯狂点头,“好漂亮!这块玉一看就顶好!诶等等……”说着,她凑近玉人,仔细观察之后,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瞪大了眼问他,“这是灵脉吗?”
云中月挑挑眉,“你知道?”
“当然!”苏望星骄傲地说,“摩里图的传家宝,他都不让我碰的。”
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他隐隐不悦:“谁?”
“摩里图吗?”苏望星一边观摩玉人,一边给他说,“他是南苍奇宝铺的老板。”
“奇宝铺?”
“那是摩里图在冥界门口开的店铺,专门卖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说到这里,苏望星笑了起来,“从前我在白无常手底下做事的时候,每月的工钱都是去奇宝铺拿的。”
“为何?”
“因为只有他们那里才有乐泪,”渐渐地,她的笑容淡了许多,“白无常原本是想给我金银财宝的,但那些东西于我而言,都没有乐泪来得实在。”
云中月微微侧头看着她,苏望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在卖惨,赶紧转移话题:“这么大一块灵脉……你干嘛做成人的模样?”
见云中月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以至于让她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她不自然地摸了摸,问:“怎、怎么了?”
“痛吗?”
苏望星摇摇头,继续问:“怎么了?”
“站在那里。”云中月拿起刻刀,往玉人的脸上移去,淡淡道,“痛的时候说一声。”
苏望星挠挠脑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他在照着自己的脸雕刻玉人的脸,他的动作很快,坚硬的玉石在他的手里似乎就像豆腐一样柔软,两三下的工夫,眼睛和鼻子就出来了。
苏望星忍着心口渐起的疼痛,凑过去看了看,好奇地问:“你干嘛要刻我的脸?”
云中月不语,继续雕琢玉人小巧的鼻子。
“诶诶,我觉得你在刻意报复我的美貌,”她指了指玉人的眼睛,“你不觉得小了点吗?我的眼睛哪有这么小?还有鼻子,挺拔一点行不行,你是故意的吧?”
云中月冷冷瞥她一眼,“鬼也要有点自知之明。”
苏望星瞪他,却被心口的疼痛震得喘了喘,他看她脸色不对,问:“痛了?”
她点点头,抬手捂住心口。
云中月蹙眉看着她,责备道:“不是叫你痛了说一声。”
“还不是被你气……”她还没来得及说完,魔尊已经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苏望星呆怔地看着周围的漆黑,不怪她多想,刚才他将她揽入怀中的动作太流畅,自然得让她有些……懵。
有什么苗头冒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瞬间扑杀。
不可取不可取!苏望星你清醒一点!那是你能肖想的人吗?多想想吴溯,别整天脑子里尽想些情啊爱的!
苏望星无奈又崩溃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