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红颜
素微和屠贲脱离了危险，一直呆在水榭里休养。
苏望星也跟着他们住在了水榭里。
她在这里只和栖青梧比较熟悉，为了能时常去她那里坐坐，苏望星甚至学会了自己摇船。
你别说，独自曳一叶扁舟在这广阔的水面上，倒真有自由那个味道，尤其是下小雨的时候，整个水面烟雨朦胧，再以亭台楼阁相衬，仿佛人间仙境。
雍门的人还真会过日子。
青梧住在凰羽阁，阁中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自屋中生长开来，映衬得阁楼里满堂碧翠，若遇得阳光明媚的日子，穹顶天光落下，更是美得惊人。
苏望星拍了拍那粗壮的树身，叹道：“这该多久才能长这么大啊……”
“此木是我出生时，父亲栽下的，”青梧温和地看着巨大的树冠，似乎在回忆往昔，“父亲爱树，尤爱梧桐，雍门内所有的梧桐树，几乎都是他种下的。”
这……这树看起来也有上百岁了吧？
苏望星看着她年轻的面孔，好奇地问：“你介不介意，给我透露一下你的年纪？”
青梧看她紧张的样子，好笑地说：“再过两年，我就百岁了。”
苏望星倒吸一口凉气，“你们修仙的人，都这么青春永驻吗？”
青梧笑出声，“怎会，仙者也会生老病死，只是比凡人慢一些。毕竟，我们不是神衹。”
苏望星突然想起，枕衣给她讲过什么……众神在焚神业焱中陨落，世上再无神族。
她好奇地问：“你知道焚神业焱吗？”
青梧点点头，“当然，这是仙宗必修的课业。”
“能给我讲讲吗？”
“这得从万灵古燚讲起。传说世界的本源是一团火，被称为万灵古燚，它在无限中寂静地燃烧，渐渐诞生出它的守护者，就是这位守护者，开拓了最初的世界。
“天地、山川、海流……万物形成，逐渐诞生了更多的神灵，而他们又创造出了万千生灵。
“直到后来，出现了一位女神，名幽。
“她容颜华绝，可令世间万物黯淡，从而蛊惑了守护者，将万灵古燚分化为善恶两类。
“此举令世间动荡，神众要求处死女神幽，最终却被恼羞成怒的幽用恶焱焚化。”
苏望星听懂了，“那个恶焱，就是焚神业焱？”
青梧点头。
“可她自己呢？她也把自己给烧死了吗？”
“大抵是罢……”青梧稍稍思考了下，又说，“万灵古燚乃世界之源，力量强大到无法想象，她若强用，只能是玉石俱焚。”
苏望星突然有点感慨：“这么美的女神，为什么要走上这条绝路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红颜祸水”四个字。如果女神幽没有那么美，大概也无法蛊惑住强大的守护者，也就没有后来的祸难了。
“权力，”青梧看着青翠的枝叶，淡淡出口，“谁都无法抵挡权力的诱惑。”
“你呢？”苏望星觉得青梧是很正直、心怀大义的人，她也无法做到吗？
青梧愣了愣，继而淡笑道：“我不知道。不到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
苏望星赞同地点点头，“其实我觉得，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诱惑、这些欲望，人才能算是一个人。如果都没了，该多无趣啊。”
青梧瞥了她一眼，然后陷入沉思。
耳边似乎有人在缱绻地唤她：
“青梧……
“等我回来……”
她的心绪瞬间乱作一团。
苏望星看到栖青梧凝出七弦琴，盘坐于梧桐枝上，抬手抚琴。
一勾一提，一抹一挑，婉转悠扬的弦音从柔白的指尖飘出，萦绕在苏望星的身边，即使她没有学过音律，也深觉青梧的造诣卓越。
此曲优美，可以静心。
可抚琴的人却做不到。
青梧骤然停息，使得苏望星也瞬间回神，她听到青梧低声喃喃：“我要怎样才能忘记……”
苏望星看她的神色迷惘，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青梧摇头，“想起一些旧事，恍如隔世。”
苏望星感同身受，点头道：“确实，有些记忆在脑子里，感觉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孟婆汤没喝干净。”
听到一个新鲜词，青梧问：“何为孟婆汤？”
“一种可以忘记前尘往事的汤。”
青梧从未听闻，好奇道：“在哪里可以取得？”
苏望星摇头，“只是传说罢了。”她看向青梧，调侃道：“怎么？你想来一碗？”
青梧笑得苦涩。
苏望星看着她，心里咯噔一声，“你不对劲。”
青梧一时错愕，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苏望星接着说：“你心里有事。”
“你……”青梧好笑地看着苏望星猜疑又担心的目光。
“你是不是被欺负了？”苏望星凑过去，接着问，“谁胆子那么大，敢欺负雍门大师姐、咱们青梧仙子？”
青梧无奈笑道：“谁敢欺负我……”像是想起什么，她突然瞪大了眼，白净的脸颊瞬间红了。
苏望星跟着瞪大了眼，诧异道：“真被我说中了？！”
“哪有！”青梧捂住脸，脑子里止不住地闪现那些回忆。
凌乱的床塌、炽热的体温、低沉的喘息……
苏望星看她那副样子，整个人都不好了，紧张兮兮的低声询问她：“不会是……有人非礼你了吧？”
青梧忍不了了，赶紧把她扯过来让她噤声：“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出去！”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苏望星委屈极了。
“你……”青梧看她片刻，又回想起那日母亲的话语，几日来心中堆积的压抑突然撕裂开来，泄了气般，她叹道，“他不是坏人。”
苏望星这才明白，又是一个爱情故事。
那可太好了，她最爱听绝美的爱情故事了。
但看青梧忧伤的神情，她囫囵猜了个大概：“你父母不许？”
青梧笑得苦涩：“他们……绝不会准许。”
“你很喜欢他吗？”
看青梧毫不犹豫地点头，苏望星宽慰道：“既然如此，那肯定是很不错的人了，你好好和长辈们说说，就软磨硬泡呗，总行的。”
长辈们都恨不得杀了他，这才是令青梧最痛苦的。
两边都不愿割舍，但她必须要做出选择。
最后她选择了回家。
青梧茫茫地说：“不行的……”
回到雍门，她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若再次相遇，她必须要出手伤他，甚至是……杀了他。
想及此，青梧几欲落泪，她别过头去，不让苏望星看到她哀戚的神色，“与他在一起的五年，是我这些年来，最快乐的时光……”
苏望星听到她哽咽着说：“他们是不会懂的……”
他们哪里懂什么情爱，也只会说是小家子气的玩意儿，上不了台面，只会是绊脚石。
他们只懂得权力与杀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