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至纯之灵
“我看看，她有没有欺负你。”孟桓握住她的掌心仔细观看。
方才暮院主的解梦言犹在耳，她觉得有些不对味，默默收回了手。
孟桓一把握住，偏偏十指相扣牵住她，“冷淡，不对劲。那女人最会用言语蛊惑人心，筠儿可不能轻信。”
“我看她说的也没错呀。”江筠抽手笑道。
“她说什么了？”孟桓挑眉追问。
江筠回忆道，“她说，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好男人只有话本里才有。”
“她说别人我不管，我和他们又不一样。”他有些愤愤不平。
“哦，孟郎此言有何深意？”
孟桓将她拉上小榻，仔细圈在怀里，抱怨道：“少和我阴阳怪气，要是别人灌点迷魂汤你就信，那我算什么了。”他屈指敲了敲面前的棋桌，竟有玉石铿然之声。
江筠惊得回头看他，难道他是石头做的？
这时候他已经显化成真身模样，鬓边的长鳍泛着幽光，碧蓝眼眸晕开一整片湖海。
一直觉得他的眸子不似乌陶人灰蓝，是宝石那般厚重的色彩，又有点像猫儿的鸳鸯碧瞳，她幼时憧憬的海若大抵如此。一时看得入迷。
但这样不就应了她说的“慕色”，江筠忙低下头问，“怎么会是这种声响？”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纵然是术师山灵，也逃不出天道的限制。我和她虽有天地灵气庇佑，但同样也伴随着‘天伐’。若是至灵心生邪念，犯下恶行，这副躯壳会粉身碎骨。”
“当真？”她惊愕发问。
孟桓道，“骗你做什么？”他将手覆在她手背上，“试试？”
江筠握着他的手再度叩响，确实不同于肉体的敲击声。
“所以你大可将宿灵视为至纯的化身，永远也不会伤害你。”
她依旧有些吃惊，问他，“有生以来，你当真无半点邪念吗？”
孟桓仔细想了想，坦然解释道，“其实也不能说没有。十四岁那年，我在郊野发现了一条毒蛇，当时它被兽夹缠住，已经奄奄一息。其实不必理会，让它自堕轮回即可。但我那回非要逆天而行，提前了结它的性命，没想到登时左手臂皴裂，疼得快要升天了。”
江筠忙问，“难道没有补救的方法吗？”
“若只是小过，尚有弥补机会吧。因为自那夜过后，我常常溯游江中，希望能行些好事补救。几日后大江两岸漫溢决堤，我救了城陵矶十几个村落，臂上的伤口才最终愈合。”
江筠听了点头。这样也好，所谓“天行有常”也言之成理了。
她以前看求道游仙的小说，不少提到了修炼长生之术。关于“阴阳”，她一直有满腹的疑惑，便问孟桓，“正卿说过，暮香染的宿灵是纯阳之灵，而你体内是纯阴之灵，人人不都是说男为‘阳’，女为‘阴’吗？你怎么和暮姐姐调转来了？”
孟桓道，“其实这是讹传。阴阳调和如同日夜相生，只是总揽五行的两种属性罢了，没有固定谁是阴阳。灵与妖的不同，不在阴阳，而在清浊。一般清者为灵，多是庇护一方的瑞兽。浊者为妖，往往是嗜杀祸乱的根源。”
“啊，那真的有妖吗？”江筠有些发怵。
“自然是有的，不然要道士做什么？我就祓除过许多邪祟妖物。除的妖越多，道行也就越深厚。”
江筠眼里有赞同意，她是亲眼见识过他的道术的，但也有想不通的地方，“道士只能除妖，不能除灵吗？”
孟桓耐心解释道，“方才说了清者为灵，伤害山灵不光添不了道行，还有可能会折阳寿，一般道士都不会乱来。但有些法器威力太甚，对妖灵都有伤害。”
江筠好像想起来了，“那上次那个老道士，她就是靠法器施道的？”
孟桓点点头，又皱眉说道，“其实人也分清浊。我们常说的善人是清气多，而恶人浊气缠身，有点道行的都能察觉出来。我看那个老妇，她身上就有嗜杀的浊气。”
江筠两手撑在下巴上，“唔……老妇，道士，还嗜杀，这几个词怎么也想不到一块去。”
“我看她用的招式，倒是挺像出自巫袭的，我回琉山以后问问舅父。”孟桓自语道，“听说术师里有人抓了山灵，虐打折磨使其堕入妖道，然后再祓除以提升道行……遇见这些畜类我绝不轻饶……”
“什么，”江筠也跟着唾骂道，“真是灭绝人性的东西。”
“罢了，作恶者自有天收。”孟桓揉揉她的脑袋，“再不济我也会替天行道，所以不虚这些。”
江筠附和着点点头。
“嗯，这是从哪儿来的？”他发现簪子了，又突然灼痛似的弹开手。
“是暮姐姐给的。”江筠拔下簪子来看，并没有什么异样。
孟桓将头靠在她肩上，委屈道，“扔了它，这坏女人施了法术，只伤我一人。”
江筠将簪子放在一边，犹豫着说，“姐姐说过，此物必要时能保我周全。”
“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突然就从陌路人变成满口的‘姐姐’了，嗯？”所以说有时候她人缘好得他害怕。
“其实，她也不是坏人……”江筠小声道。
孟桓冷哼了一声，“小儿科的东西，不如带我的。”
他从袖间掏出一枚精巧的长命锁，仔细替她戴上，“这是附了术力的长命锁，我看筠儿身上没有，动手做了一个。”
“多谢孟道长。”江筠笑道，“其实我原本有的，离家时弄丢了。”说罢躺在他臂弯上，又在想一些渺远的东西。
孟桓在她额间吻了一下，再度从袖间掏出一个东西，“还有呢，这香囊里有一道平安符。”
江筠接了香囊看，雪青色的绣面，用绿线绣了些错落的竹枝。
“我可没有这绣红本事，花样是托苏合姐姐绣的。不过里面的符纸，是贫道亲手写成，保证江学士带着富贵平安，好运连连。”
江筠知道他在哄她开心，仰头道，“就爱耍嘴皮子。对了，前几日不是说要找个新住处，有帮我留意吗？”
“问过姐姐了吗？如果一头热搬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江筠点头道，“昨夜和姐姐商量了，她也心疼我通行忙碌，说随我们心意来。我们搬出去以后，暮姐姐会来陪她。”
孟桓听明白了，心里正巧也有几处中意的，干脆明日带她去看看。
江筠想着未勘误的画稿，正要起身，又被孟桓按了回去，“做什么呢？”
“校书。”江筠眨巴着眼睛看他。
“再陪我一会儿。”孟桓埋在她肩上耍赖，再不多培养培养感情，他真的担心自己地位不保了。
江筠有些好笑，但是并没有用意推开他，毕竟撒娇这套，别人还是难以望其项背的。不如让两种温香交织在一起，暂且舒心沉湎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