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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应兆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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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江筠会来照看,所以孟桓一直留着门。

    午前,她果然又来了。外头下了雪,她穿着白斗篷,头上也落了雪,像个雪兔子一样溜进来。

    “咳咳。”他在床上假咳两声。

    江筠摘下斗篷去看他。

    “下雪了?”他歪着头问,然后一片片捻走她发上的雪花。

    “嗯,可冻人了。”

    孟桓掀起被窝一角说,“手放进来。”

    她自然不客气地伸了手,可是还没捂热,就被他一只手握住。

    “我都不嫌你冷,有什么好怕羞的。”他望着她通红的脸笑。

    江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往他肚子上放。

    “嘶——别乱碰啊……”

    “后悔引狼入室了吧!”她哼哼一笑。

    孟桓直接把她拉上床,看她还怎么得意。

    她果然半身抗拒地撑开,像个椅子成精一样,“非礼啦!我要报官!”

    “说什么呢,你衣着光鲜整洁,我衣衫不整还是带病之身,你报官看看谁非礼谁?”

    江筠被他堵得一时语塞。“怎么,说不过我就真想非礼了?”他又在那儿火上浇油。

    她是很容易吃激将法的,这会子满心想的都是“非礼”,连他那张平时见惯的脸都有点不一样了。她盯着那半笑的嘴唇看,好看……但是也吐不出象牙来!

    幸而这么一想,她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一时脸红得像抹了酱。

    这一瞬的绮念被完整收入眼底,他忍不住低笑。

    “筠儿,”他唤了一句。

    她还有些呆头呆脑的,“啊?”

    “别发呆了,我们说些正经事吧。”今天暂且点到为止。

    “你说,我听着。”

    “事关重大,把门锁上慢慢说。”

    江筠过去关了门,又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

    那棵梅树是开国高祖与穆皇后种下的,如今已近百岁,但化银却是在明曜诞生之后。

    梅树由御行司供养,每个月初一是皇室神梦相通的时间,那日梦见的会在未来化为现实。但只有每年二月初一的梦境,才会牵涉国运兴衰。

    御行司会在二月初一剪下梅枝,供养在司殿阵法中,只有皇帝和皇后方可应梦,按理说当过皇后的太后也行。司殿中的梦境会显现在玉石镜屏上。不过那日也有可能是无梦之夜。

    孟桓在治疗神树时,往年的兆梦自行遁入脑海,所以他看得一清二楚。

    有些故梦已经实现,或因时日太久远,他干脆隐去不提,只说了最近的两个。

    太后曾在魏皇后十月怀胎时,梦见皇后所怀的是双胎,但最终只有一胎健全,另一个会夭折,而幸存者会是未来的皇帝。后来魏皇后果然生了双胎,男胎夭折,明曜是为当今女帝。

    十年后,魏皇后兆梦,梦见有皇子弑君。所以所以杀溯王,囚禁沂王,浠王被废为庶人。潞王因保先皇有功,长久驻守王城盛陵。

    怪不得宫中皇亲寥寥,勿论王子。

    江筠听了中心如坠。只要和“权欲”沾上关系,连生死也变得和吃饭饮水一样简单了。

    “那正卿知道为什么梅树会变成金银色吗?”

    孟桓低头深思了片刻,琢磨道,“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可能因为当今的女帝是圣明皇帝吧。我能感知到,有神灵庇佑过这棵树,它散发的气息和禹都六合结界很像。只是这次异样,也预示了皇帝气运衰弱,也许会有不祥之事……”

    他话还没说完,江筠也跟着沉默了。

    “所兆之梦,可以改变吗?”江筠问。

    孟桓摇摇头。

    事关重大,又是不可更易的这般结局,二人唯有沉默。

    “这回连你也受伤了,修复神木一定很耗心力吧?”江筠试探着问。

    孟桓苦笑了一下,皱眉道,“损耗了我好大的修为,至少十天半个月都不能用法术了。这会子要是来个道人,一刀就能咔嚓了我。”

    江筠道,“说得这样吓人,明明街上连个道士都少见。再者你们修道的都是土匪强盗吗,动不动就冲进来打杀?”

    他笑道,“还真不许我装可怜啊?”说着要去牵她的手。

    “哼,你少来。”她缩手不给他牵,“我去给你倒杯茶。”

    茶端来了,他又要作,“喂我喝。”

    “又不是手断了,你自己喝。”懒得惯他。

    “我可是病人,咳咳。”

    江筠坐着不动,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孟桓见她不为所动,拿出绢帕咳喘起来。打开手绢一看,竟然咳血了,一时把她吓得脸色惨白。

    “别动,我喂你就是了,”她小心翼翼喂了他半杯茶。

    得逞以后,他忍不住笑道,“骗你的,是幻术。”手绢光洁如初。

    “你……”她气得站起来。

    孟桓拉住她,“我就知道筠儿是关心我的,行行好,别生我的气嘛。”好不容易能让她陪在身边,自然要多戏弄一番。

    “明天是你生辰吧?”她记得是腊月二十八日。

    孟桓笑道,“你记得呀,真叫人感动。”

    “等着,我去剥几个橘子。”说了一会儿话口也渴了。

    孟桓看她转身去拿东西,突然警觉起来,“有谁来了。”江筠也望向门外。

    “桓哥——你们在吗?”原是周汀来叫门了。

    江筠去给他开了门。

    他带了一阵冷风进来,鞋底沾了层雪泥,精神抖擞的在门边跺脚。

    “听雪音姑娘说,桓哥昨天去御行司了?”周汀探头往他床上看。

    “对呀,昨天我也在场,你桓哥真是手眼通天法力无边。”江筠调侃道。

    周汀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他笑嘻嘻地说,“这是三乡铺的新鲜肉包子,特地买来孝敬孟大术师的……要不要我喂?”

    孟桓拍开他的手,自己拿了一个,又掰了一半给江筠。

    “桓哥,筠妹,再过几天就除夕了,要不你们去我那里过年吧?”

    “明天是正卿生辰,先过了他的再说。如果在你家过年,多两个外人也不方便吧?”江筠知道一大家子的不好对付。

    周汀笑着说,“好,那先给桓哥过生日,我请客。我家里的事怕什么呢,一切有我哥安排。”

    江筠笑了笑,说道,“我是无所谓的,按桓哥的心意来。如果他要去我就陪着,去不了我得留下来照顾他。”

    孟桓也拿了一个橘子,边剥边说道,“去吧,反正在家里躺着也无聊。”

    “好好好,我们三个在一块儿才好呢。”周汀笑嘻嘻的,又来讨他手里的半个橘子。

    孟桓把橘子递给他,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诶,哥要什么尽管说,我来帮你。”周汀殷勤道。

    “我要解手,你帮什么?”孟桓绕开他穿了鞋。

    “唉,那我代劳不了,但我可以上去替你暖被窝。”他指了指床上。

    孟桓披上衣服,笑骂了一句,“哪里学的厚脸皮,筠儿扇他。”说罢径直出了门。

    江筠摇摇头,不是很懂他们。

    “呀,筠妹,你快帮我找个剪子来,这挂坠缠衣服上了。”周汀低头喊。

    江筠定睛一看,他玉坠上的流苏扣确实缠住外衣了,便好心提醒他,“你身后柜子里就有剪刀,右手边那格。”

    周汀转身翻找着,箱格有些沉重,费了不少力气才抽出来,一看果然有个小巧的剪子,他连忙拿出来对光剪了缠线。

    “咦,这是什么?”他放剪刀时发现了一张垫着的旧纸。

    江筠凑过来一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是一张五千两的地契?!

    仔细看看应该是这套宅院的地契。问题是他哪儿来那么多钱?两个人被这笔大财唬得有些头晕。

    “是皇上赏赐的吗?”周汀问。

    江筠摇头说,“不会吧,我记得只赏了三百两,还有拨款修缮盛陵道观什么的。而且这地契应该早就有了。”

    “唔,我看他平时也不像暴发户呀,难道他是什么富商之子?你想想,他不是一直没说他爹的事情吗?”

    “这我也不知道啊,他不是道士吗?或许是救了什么达官贵人的命。”

    正在交头接耳之际,孟桓打外边回来了,还冷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周汀没藏着掖着,直接拿出地契问他,“桓哥,你这是真的假的?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泼天富贵!”

    “呵,”孟桓只是冷笑了一声,又钻回被窝里说,“当然是真的。”

    “你哪来这么多钱?”他们两个凑过去问,莫名有种膝下儿女成双的喜感。

    “想听的话给我捶捶腿,”孟桓眼神示意道。

    周汀立马坐在床边鞍前马后。

    “我知道你们好奇,也担心这钱来路不明。别着急,听我说道说道。”

    “我十二岁的时候,在盛陵青浦巷治好了一个得急病的小姐,她父亲老来得女,十分疼爱她,所以重赏了我二百两银子。这是我赚的第一笔钱。”

    “然后我靠这二百两盘下一个快倒闭的药铺,用的是我舅父的名义。因为我有好药的货源,光在琉山就种了不少药材,所以这药铺后来规模喜人,现在成了江中最大的药店熙山堂。”

    “药铺盈利一年后,我除了救济别的药行,又买了几家书社,刊的一般是时兴小说,还刊两榜的时文、流行的画集等,比药铺赢利大。近几年养了几个大手,有文手白纨素,画手六丑,芝华斋等等,但具体是由书社掌柜接洽的,我不懂也不用一直操心。”

    “光是坐收盛陵的店头,每年少则数百,多则上千。到禹都以后,因为京城法度不同,书社和药铺都不好接手。不过上个月收了钱氏布庄,年前也有一笔盈余,就你们见过的那家,我现在是新东家了。”

    这顺畅的发迹史听得周汀江筠呆若木鸡,周汀惊叹道,“桓哥,没想到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竟是这样的商业奇才。”

    孟桓低声笑道,“前几日原想着签约柳线先生的,但是筠儿急住处,我就买了这座宅子。”

    江筠早就觉得赁居的事情太过容易,原来是因为他出手阔绰,赁金还给了友情价,她道,“多谢你了,正卿。”

    “你对筠妹也太好了吧?”周汀扑在他被窝上,“那可是柳线先生啊,你亲眼见过么?”

    孟桓摇摇头,“本人我没见过,他仆人嘴里也套不出什么话。不过我以多年的经历提醒你,看看书就得了。”

    “哥啊,我也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多年让人看不出你是有钱人。”周汀真心佩服他的低调。

    孟桓笑道,“对我来说,钱财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它自己偏要来的,我也没办法。”

    周汀咬牙切齿道,“瞧你这话说的,那你把钱给我吧,我是‘公子哥儿’,我晓得怎么花。”逗得两人都笑了。

    “肚子饿了,桓哥点个厨子来做饭吧,”周汀提议道。

    “可以啊,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孟桓爽快答应了。

    “我知道仙肴馆的全鹅宴好吃,我让绣襦请他们家大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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