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与镜流的月下小酌
是夜，月华如水。
夕无穹安排完一应事宜，乘着月色返回了寝庐。
临走前他还从段炎那顺了一瓠乡醉，打算哪天约上师父，小酌一杯。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家门口有道清丽的白影。
说曹操，曹操就到。
“师父，是你吗？”穹不确定道。
此刻的陆云湄身高和容貌均有了变化，那遮眼的黑纱几乎昭示了她的身份。
这是……完成降临了？
“今夜月色甚佳，为师闲来无事，便来找你叙叙旧。”镜流点头道。
“师父来的可真是时候，徒儿刚好有美酒助兴。”
进入寝庐后，二人在窗边席地而坐，迎着月色斟酒品饮，闲聊着近日发生的种种趣事。
师徒俩喝酒时从不敬酒劝酒，也没有条条框框的规矩，这种随意轻松的氛围让二人很是受用。
不知不觉间，已是皓月当空，酒过半酣。
“师父，徒儿的故事说完了，你那边情况如何，徒儿听说陆云湄来了……咳，身体不太舒服？”
“……”
“师父？”
猛然间，穹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走了，散尽了最后一缕残魂，就在昨天早上，与你见面之后。”
“什么……”
震惊之余，穹不免有些悲凉。
昨天早上，她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吗。
虽然陆云湄说过，失魂后并非消亡，但是她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在他看来，那番话更像是对镜流的安慰。
“陆云湄临走前有对师父托付后事吗，她应该有许多无法割舍的珍贵记忆吧。”
“记忆是人生的醍醐味，无法改写命运。”镜流举起酒杯，敬向明月：“曾经的我也如今晚这般，品尝着百珩从星海间带回的种种佳酿，听她讲述飞过的星星、行遍的奇景、逃离的险境，而今却想不起内容来。”
酒杯倾转，酒水映着月色，涓涓滴落。
“无论如何抓取往事，它都会从你的指缝间流走，待到梦醒时分，掌心那一抹抹猩红就会告诉你，自己追寻的，到底是何事物。”
“可是镜流师父还记得与我发生的点点滴滴。”
夕无穹伸出酒杯，接住了落下的酒水。
“假如有一天我遗忘了过往，我不会为此神伤，因为我知道，镜流师父会替我记住一切。倘若镜流师父遗失了珍贵的记忆，请务必不要悲伤，因为有徒儿替你兜底。”
“即便转世为人，即便举世皆敌？”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不论处境，徒儿都会找到你，就像今日这般，酹酒一杯，共缅旧事。”
“师门不幸，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尽会耍嘴皮子。”
洞天朗月，月夕花朝。
二人轻轻碰杯，共浮一白。
瓠尽杯干，夕无穹的面上浮起红云。
乡醉是高度数的蒸馏美酒，饶是他酒量过人，也扛不住一天两回。
“终究是蒲柳之姿，手来，为师给你把把脉。”
胡说，我哪里虚了！
穹嘴上嘟囔，身体却老老实实地挪到镜流身侧，递出了手臂。
空气安静下来，时间缓缓流逝。
搭在手腕上的双指，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手掌。
良久之后，肩膀微微一沉。
“别动，让为师靠一会。”
师父也醉了吗？穹如是想到。
肩膀上像是枕了一块冰，但是心里却非常温软，让他情不自禁地靠拢过去。
月光照进屋内，在地面上映出倚靠成双的倒影。
……
不知过去了多久。
镜流呼出一道香风。
她捧起了穹的灰发，呢喃道：“时过境迁，没想到有一天连你也蓄起了仙舟人的长发。”
也许是受到前两世的影响，重生浑天后穹一直不喜欢佩戴发冠，所以就用发带简单扎束了一下。
反正大丽国风气开放，百姓们的发型也不拘一格。
关键是人长得帅，就是这么任性。
“师父不喜欢吗，我可以剪短。”
“无需如此，只是触景生情，想起了以前与你玩过的小游戏。”
镜流拔下一根白发，接着又拔下一根穹的灰发。
她将两根发丝交叉在一起，然后向着相反方向轻轻一拽。
“唰~”
灰发断开，徐徐飘落。
“这是……拔草根儿？”
在穿越到崩铁宇宙之前，穹小时候也玩过类似的游戏，不过是用草筋或叶根玩，而不是用发丝。
“彼时的你借此机会理解了游戏中蕴藏的剑道精髓，不知今次又会如何呢。”镜流解下黑纱，微微侧过脑袋，问道：“你我各取发丝对拔，数量不限，胜者还可以向对方提一个问题，怎么样，玩吗。”
红眸中倒映着皎洁的月华，璨若宝石，美到心颤。
如此近的距离，他甚至能嗅到师父呼出的如兰吐息和清幽的体香。
“好。”穹点了点头。
刚好，他也有问题想问师父。
于是他揪下了一撮发丝，粗略一数，不下二十来根。
“你果然还是这么做了，那时候我就告诉了你，数量有时候是无法决定成败的。”镜流的手中还是那一根发丝。
“总得试一试才知道。”
穹将发丝搓成了绳状，与镜流的白发交叉在一起。
“准备好了吗。”
“开始吧。”
二人同时用力，灰发与白发立马绷紧。
“唰~”
二十多根灰发拧成的绳索，竟被单根白发整齐削断。
关键是，这些灰发中还藏了根透明的‘如意蜃须’。
“阿哈，暴露了。”穹吐了吐舌头：“师父赢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道来，徒儿知无不答。”
“那我就问了。”镜流倚着穹的肩膀，柔声道：“如果你再一次离去，但是只能带走一人，你会带谁。”
穹算是明白这个游戏哪里蕴藏剑意了，因为他现在真就如芒在背。
考虑到脖子右拧的可能性，还是答得委婉一些吧。
“我选镜流师父，不过在选择前，我会设法打破规则。”
听到这个回答，镜流用面颊摩挲了一下徒儿的肩膀，轻轻嗯了一声。
而后，她又举起了发丝。
穹扯下一根灰发，与之对拔。
不出所料，灰发再次被拔断，不过这一次他瞧出了名堂。
发丝绷紧时，白发突然高频振动，散逸着阵阵无形剑气。
镜流继续提问：“为师还未恢复实力，但是只要你想，也可以拼劲全力试上一试，替你灭了家族报仇雪恨，你愿意吗。”
“他们不配。”
穹拔下一根发丝，与白发交叉，“我说：坚不可摧。”
“滋！”
存护之力加上强烈的自我暗示，让穹的发丝宛若延伸的坚毅躯体，与镜流的发丝摩擦出剧烈火花。
最终，白发不堪重负，断裂开来。
“你赢了，问吧。”镜流认可了徒儿的胜利。
穹问出了埋藏心底的问题：“卡芙卡说：有人与我灵魂相伴，也有人转世重生，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
“前者不想忘记你，宁愿舍弃所有也要伴你左右，后者为求重生弃你于不顾，不值一哂。”
“好吧。”穹略感遗憾。
照这说法，那小桂子和自己曾经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吧，可是她却选择了……
他有些后悔问这个蠢问题了。
这时，镜流又拔下一根白发。
穹递上灰发，用力一拔。
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白发上并没有附着剑气，这一拔，竟是将镜流整个人拉进了怀里。
胸前的绵软触感和微醺的香风，让他不受控制地升起了桅杆。
“师父别误会！那啥，我这是醉了！”
正要借口抽身，却被镜流一把掐住双手，顶在了墙壁上。
“师父！？”
也许是酒醉的缘故，镜流的面上罕见地泛起了红云，红眸中闪动着异样的情愫。
望着越凑越近的红唇，穹心跳疯狂加速。
师父想干嘛？难道是馋我身体？我要不要象征性反抗一下？
以后镜流遇到卡芙卡是不是要改口喊妈？孩子跟谁姓？夕姓就免了，男孩可以叫空，女孩可以叫荧。
不想了不想了，闭眼躺平！
片刻后。
额头微微一凉。
镜流在穹的额间轻轻地印了一吻，说道：“刚才我骗了你，这是补偿。”
“啊？”穹一脸懵逼。
她指的是，提前重生者并非抛弃了我？
“为师体乏，这次就放过你吧。”
说完镜流离开了寝庐，留下穹一人呆呆望着月亮，胸中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