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穹你这大猪蹄子
那一本正经的清脆嗓音,搅动了尘封多年的记忆。
两枚记忆碎片从识海中凝聚成型。
……
这是一个适合摸鱼的阴雨天。
四道人影躲在昏暗的鹤运物流仓内,借着牌面的微弱荧光筑着城墙。
坐庄的牌瘾妹子一边摸牌,一边嘀咕道:“穹,你说太卜她老人家是不是来了更年期呀,最近老是凶巴巴地守在门口,害我不能卡点上下班……哎,吃!那张我要了。”
上家的绿毛狐女萎缩成团,瑟瑟发抖道:“那,那个,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我看,还是,还是回去投降吧~”
身后的尾巴大爷顿时不乐意了:“投降投降投降就知道投降,难得一手好牌别给老子扫兴,瞧啊这不来了吗,大四喜听牌!”
“胡了。”下家的穹突然推倒城墙。
帝垣琼玉的荧光照亮了他的苦瓜脸:“但是很遗憾,今天咱们都是输家,因为呐……”
一道法光从第四人额间亮起,将昏暗的物流仓照得通透明亮。
“因为这个坏蛋摸鱼翘班,被‘更年期’的本座逮了个正着,为求减刑,就将你们都给卖了!”
牌瘾妹和绿毛狐女惊恐地发现,和自己打牌的人,居然是个粉毛充电头!
……
视角转到了第二枚记忆碎片上。
燃烧烈焰的战场上,一男一女背靠着背,被失去理智的智械大军包围在了正中央。
无尽的炮火袭向二人所站之地,被一层闪耀星寰的屏障阻隔在外。
然而这层壁障,已经维持不了太久了。
“符太卜,你我也算是过命交情了,临终之际不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吗。”灰发男人调侃道。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区区死地何惧有之,若是希望本座露出小女儿态,趁早死了那份心。”粉毛少女一本正经道。
“可是铁幕大君看穿了你的谋算,将计就计设下了这个必杀之局。”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泮,其微易散,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圣人不会将胜机压在谋算上,本座自始至终也只信任一个人,哪怕因此而死。”
纤手翻覆间,穷观阵覆盖了战场全域,在一瞬间同步了百万智械的神经网络!
“这还不算掏心窝子话吗,我都替你肉麻。”
“哼,本座按你说的做了,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么做充其量也就拖延一下死期。”
“但也足够吸睛。”穹举起巡猎黑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我,要对遍识天君说话。”
……
回忆终了,夕无穹恍然回神!
符玄!仙舟罗浮六御之一,太卜司太卜!
一位精通卜算,腹笥深广,娇小可爱的粉毛少女(十六岁零几千个月)。
「你在傻笑什么,真是令人不爽。」
看到穹笑眯眯的模样,符玄气不打一处来,「人之所恶,唯我独尊,人之所好,唯我独弃,独也者,故人之所恶也!你扪心自问,这十八年来是否自我封闭,是否不思进取?若是早早抗争,本座又岂会沉睡至今!」
果然,符玄还是那个符玄,说话时一板一眼,还特别喜欢引经据典。但是话里话外又无不透着关心,简直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夕无穹忍不住就想逗逗她,“哎,真可惜。”
「何惜之有?」
“原本还指望符玄是蔚石司的司承,这样我以后又可以摸鱼躺平了。”
「罗浮仙舟疏怠荒闲者众,全赖你上行下效,这将军之位合该由本座来继任才是!」
她的意思是,我后来还成了罗浮将军?
“可现在,符卿不也要白吃白喝,在我这当一名啃老族吗。”
「激将法就免了吧,既然本座苏醒,今后你大可放宽了心。」符玄轻哼一声,郑重道:「论实力,你冠绝罗浮,论谋略,我算无遗策,你我二人合力,乾坤可定。」
“既如此,那这场对决就交给符卿咯。”
「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本座早已算到了结局。」
符玄毫不客气地接管了身体,向着段炎点头致意,“筋丸射礼,遣兴陶情,不失为依仁佳艺,只可惜,你挑错了对手,纯美骑士。”
段炎微微一愣,“纯美骑士?”
脑海中记忆翻涌,似乎要想起什么一般。
符玄没有理会段炎的诧异表情,她接过筋丸试弹了几下,试了试手感,而后四下环顾,分析屋内环境。
片刻后,她闭上了双眼。
“太微行棋,灵台示影。”
在段炎看不到的灵魂深处,六壬神盘穷观大阵轰然展开,与符玄额间的法眼相通,闪烁着灼灼光华。
这颗法眼乃是遍识天君的馈赠,它可以帮助符玄洞察外物变迁,看清一切,遍历无尽可能。穷观阵则是由无数‘玉兆’连缀而成的‘计算硬体’,有着极其恐怖的算力。如今被符玄搬入识海,通过引导操控,下可占卜运势,逢凶化吉,上可演算万物,推衍未来。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只要知晓足够的信息,便能推算出结果来。
这轮比试,同样如此。
演算完毕,符玄曲指一弹!
“哒。”
筋丸斜斜击向房梁,在夹角处经过两次反弹后,径直飞向了段炎后背。
“漂亮。”段炎露齿一笑。
坐姿不动,下身用力一旋。
筋丸仿佛击穿了段炎的幻影,从他的胸前穿了过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
挥手间,段炎招出了如意蜃须,禁锢了‘符玄’的身体!
“虽然不能干涉弹道轨迹,但我可以限制你的行动,让你无法动弹。”
符玄和夕无穹对此没有感到意外。
修士之间的较量没有公平可言。
人类无论是用脚踩死蝼蚁,还是用尿滋死蝼蚁都没有两样。同理,当一个人可以飞剑千里取敌首级时,这种行为算不算偷袭就已经无关紧要了。
实力悬殊到一定程度,弱者永远都不占理。
段炎也许是一名追逐星律神女的虔诚信徒,但他绝不迂腐,他的战斗智慧同样不俗。
作为回应,符玄当着段炎的面,取出一枚玉针。
“你想用弹针点穴来定住我吗?”段炎爽快地交代了对策:“很可惜,我习有易宫换穴之术,可以推经转脉冲破定身,你的算盘打空了。”
“非也。”符玄摇头。
姜尚之针所钓非鱼,符玄之针所定非人。
只见她眸光一凝,开口道:“三十六。”
随后曲指一弹,射出了玉针。
“嚓!”
玉针命中了段炎面前的酒盏,刺进了正中央的盏底!
盏底被扎穿后,酒水顺着缝隙渐渐淌干。
“这是做甚,三十六又是何意。”段炎一脸不解。
这数字这和扎破酒盏有什么联系吗。
这时,筋丸击中了窗棂和墙壁,经过了四次曲折弹射后飞向了段炎的右肩。
段炎侧身闪躲。
莫非,穹又在诓骗我,想让我麻痹大意?
“三十二。”符玄又道。
“什么?”
随着筋丸弹跳次数增加,符玄口中的数字也在逐步减少。
“二十一……二十……十九……”
段炎神经绷紧。
穹口中的数字,是弹跳的倒计时?
“十六……十五……十四……”
筋丸擦过吊篮,击中字画,砸翻了碗碟,轨迹越发难辨。
“九……八……七……”
倒数临近尾声,心跳砰砰直跳!
段炎有种预感,数字归零之时,他所寻的答案也会随之揭晓!
“五……四……三……二……一。”
倒数终了,筋丸停止了弹跳!
段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因为,斜射而来的筋丸不偏不倚地刺中了玉针末端,停了下来。
“看来这是一场平局,阁下以为如何。”符玄平静道。
“你通过观察环境,提前推算出三十六步后的弹道轨迹,并在它的路径上安插了玉针?”段炎正襟而坐,手扶心口,激动道:“何等惊人的洞察力和计算力,原来「美」恰恰就藏在事物的极致之中,虽是咫尺距离,但也证明了你与我对「美」的理解,有如云泥之别。”
“不必妄自菲薄,汝之智计可圈可点,对上穹的话会有一场不错的胜负。”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段炎微笑摇头,言语中稍显落寞之感。
“不要模仿那家伙,因为你欠缺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符玄哼了一声,含沙射影道:“一颗肮脏的心。”
夕无穹暗暗瘪嘴,决定以后加倍摸鱼,报复回去。
愣了半晌后,段炎释然一笑:“穹,谢谢你指点迷津,我以星律神女之名起誓,这份恩情来日必将厚报。”
“不必,现在就报。”
符玄取来纸笔,亲手绘制了降落伞的草图,“方才的丝线刚好可以充当伞绳,解燃眉之急。”
一时间段炎竟有些哭笑不得。
刚才如果没有那枚玉针,那么筋丸就会融入自己的酒盏,依照规则他就得干了那碗烈酒,此刻早已不省人事,自然就没法报恩了。
原来穹连这一步都算到了,所以才故意用平局来收场。
搞定段炎后,符玄交还了身体控制权。
「如何,有本座在,但能依本分,终须无烦恼。」
“啊对对对,太卜大人算无遗策,太卜大人手眼通天。”
「口是心非的家伙,本座困了,需得稍事歇息。」
“去吧去吧,真替你们的续航里程感到担忧。”
听到他这么讲,符玄忽然着急起来,「什么?你的意思是,本座不是第一个苏醒的!?」
“你在急什么,不是第一个很奇怪吗?”
「你,你不懂,我问你,本座是第几个醒来的?算了,不用你讲,本座自己卜算!」
灵魂深处的符玄气鼓鼓地卜了一卦,霎时间面庞涨得通红,头顶冒起了丝丝蒸汽。
「虾头男人!大猪蹄子!寡廉鲜耻!欺师蔑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