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镜流师父的修罗场
黄昏时分。
夕家，翠恒山庄。
夕无穹受刑归来，此刻正趴在卧榻上呼呼喘气。
蔚石夕家是大丽国的修真世家，族地座落在蔚石城外的翠恒山中，族中人丁兴旺，强者诸多，兼有三位老祖护持，可谓安若磐石。
族人多了，那就得橛守族规，否则难成体统。
于是，父亲夕坦之就以违反族规，无故殴打族亲的罪名，罚了穹二十大板。
身为夕家族长，夕坦之需要顾及万寿谷的颜面，所以不敢对准新郎动大刑，这也是夕无穹敢于动手的底气。
休息片刻后，夕无穹在心里呼唤道：“卡妈，你还在吗？”
「你与我，是彼此的命运。」
“我的记忆还没恢复，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浑天界么。”
「列车终抵群星，开拓迎来终焉，虚数之树瓦解，宇宙湮灭无存。」
o-o！？
what can i say。
「无需感怀，命运有千万张面孔，你只是掀开了最不可预料的那一张。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穹换了个姿势，深吸了一口气，“先挑好消息说吧。”
「好消息是，你的存在让命途得以延续，所以原则上来讲，你只要被我凭依过一次就能使用对应的能力，只是需要时间来熟悉和掌握。」
“坏消息呢？”
「有些人像我一样，拥有完整的记忆和能力，并寄宿在了你的灵魂中。不过更多的人在浑天一隅完成了转生，等待与你相逢，重拾过往的记忆。」
“这事急不来啊……还是先说说你的计划吧 。”
「我需要一具濒死或刚死的躯体来完成降临，最好还能拥有修炼资质，你的未婚妻无疑是最佳载体。」
卡芙卡饶有兴致地笑道：「凭依、同化、最后取代，很有趣，不是吗。」
“取代的意思是……”
「届时我就可以恢复原有的形貌和能力，世界法则会自动修正世人的记忆。你也可以理解为，从世界意志那里取一张户籍证明。」
夕无穹若有所悟 。
「呼~有些困了呢，余下的惊喜就留给你亲自开启吧~」
声音渐渐淡去，卡芙卡的灵魂似乎陷入了沉睡。
穹搓了搓面颊，理了理凌乱的思绪。
无论如何，托卡芙卡的福他又有了前进的动力。
天色渐暗，睡意翻涌而来。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重生十八年，穹第一次带着期待感进入梦乡。
……
意识在黑暗中沉浮。
突然间，一股寒意将穹给冻醒了。
他睁开了双眼，看向四周。
只见，天空被黑幕遮盖，星辰隐匿其中，一轮满月孤悬九天。
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冰结湖面，蜿蜒曲折的裂纹宛如一片片破碎的镜面，折射出不同角度的月华，透着支离破碎的凄美感。
“你来了。”身后传来了清透冰凉的嗓音。
穹回头望去，不由一愣。
镜湖中央站着一名蓝衣女子。
她有着一头霜白长发，脑后用蓝色发带简单扎束，显得洒脱而又清丽。
皎洁无瑕的肌肤与月华相映成辉，散发出冷艳绝尘的气息，为她添了几分距离感。
穹的心脏砰砰直跳。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月下美人，令人神驰，也令人心惊！
她是谁？为什么用黑纱遮眼？莫非，她是瞎子？
“黑纱障目，不代表我的心眼无所洞见。”女子开口道。
嘶！她看穿了我心中所想？
“美好的时光总不长久，但我没有想到，你也会离我而去。”
寒气犹如刀片般袭来，狠狠切割着穹的神经，让他浑身汗毛炸立。
“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澹月云来去。”
黑纱徐徐飘落，露出一对绝美的红眸。
“就以这月色为剑。”
女子一手背负在后，一手凝出霜刃，犹如一缕孤高的月光，傲立镜湖之上。
“拔剑，我会让你想起一切。”她冰冷道。
穹抹了把冷汗，用冻到嘶哑的嗓音回复道：“可是，我没有佩剑。”
倏然间，女子手腕翻动，旋身挥出一剑！
“唰！”
一抹剑光飞袭而至，瞬息间划过脖颈！
头颅在空中翻转，重重坠落冰面。
滚烫的鲜血刚刚溢出便被寒气冻结，而后随着意识一道，坠入黑渊。
……
良久之后。
“咳哈！”穹猛然醒转过来，捂住脖子疯狂喘息！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死了一次？
“拔剑。”
前方传来了熟悉的嗓音，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等等！我……”
“唰！”
剑光一瞬，音障啸鸣！
时间被剑气斫断，记忆出现了断片。
再回神时，已是尸首分离！
……
意识回归之际，耳畔再一次敲响丧钟。
“唰！”
……
“唰！”
“唰！”
“唰！”
……
在漫长而又短暂的轮回中，穹的思维渐渐冻结，脑海中只剩下一对血红的眸光，和那道斩下头颅的极致剑光。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死亡，记忆的门扉终于有了松动！
两枚记忆碎片自识海深处升腾而起。
……
那是一个晴朗如春的早晨。
穹双手握着球棒，在庭院里不断振臂挥击，“九千九百九十七……九千九百九十八……九千九百九十九……”
突然间，一道冰寒的剑光从正前方袭来，须臾间抵近了脖颈！
穹深吸一口气，维持原有姿势再一次挥棒，粉碎了来袭的剑光！
“一万！”
“长势倒是喜人，可惜入了歧途。”手持霜刃的蓝衣女子走进庭院，平淡道：“为师让你每日挥剑万次，你为何在此挥棒。”
穹挠了挠后脑勺，无辜道：“可是景元师兄笑我死脑筋，说什么：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也，所以我才有此尝试。”
“上梁不正下梁歪，师门不幸，出了那等油嘴滑舌之徒，你且练着，为师去清理门户。”
穹目送师父的背影离去，然后向着神策府方向双手合十，道了声：“南无阿哈陀佛。”
……
第二枚记忆碎片来到了仙山云海之巅。
此时的穹和师父竟然成了戴罪之身，二人正与云骑元帅进行着惊天动地的惨烈厮杀。
几百个回合后，华元帅使出了杀招！那是一发让空间为之战栗，足以开天辟地的寸劲崩拳！
千钧一发之际，穹撞开了师父，代替她承受了必杀一击。
下一瞬，鲜血模糊了视野。
合眼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撕心裂肺的恸哭，看到了冻彻云海的剑芒，以及两位星神投来的眸光。
再睁眼时，他已是跨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手中握着的，是象征巡猎的黑枪和象征丰饶的白枪……
……
刚看完回忆，穹就听到了风声呼啸！
“唰！”
剑光再度来袭！
不过这一次，他用冰霜凝出了棒球棍，用尽全身之力抡向了剑光！
“轰！”
球棒与剑光同时崩碎！
与此同时，他喊出了那个名字！
“镜流！”
蓝衣女子放下了霜刃。
她走到了穹的面前，柔声纠正道：“要叫师父。”
“是，镜流师父。”穹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再死了，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记起了多少。”镜流问道。
“呃，大概这么点？”穹用手指比了个缝隙。
“是吗，那就继续。”镜流扬起霜刃，做势欲劈。
“别别别，至少让徒儿换把趁手的兵器先。”
“有形之器皆是虚妄，只会令心中所想无处施展，你若早早抛下负累，又岂会沦入今日这般境地。”
魔阴之气蚀变升腾，充盈了猩红的双眸。
镜流竭力压制着心中的煞气，咬着牙齿，用近乎嘶吼般的嗓音低吟道：“纵使超越了界限，斩下了星辰，抵达了无人涉足的境地，为师依旧失去了一切，甚至差点失去了……你！既如此，还要这剑何用！”
眼看镜流师父情绪不稳，穹连忙按住她的双肩，宽慰道：“师父！您放心，这个世界没有神明的掣肘和既定的命运，更没有乱七八糟的剧本，徒儿会想尽办法让您i浑天降临，敬上一片孝心。”
掌心传来了肌肤的触感，冰冰凉凉，柔软嫩滑。
意识到此举有些逾矩的穹面庞一红，赶紧收回手掌。
“是吗。”镜流轻抚肩膀，感受着残余的温度。
片刻后，她留下了一句话，身形融化在了月光中，化作点点光粒，消散开来。
“那就将那具形骸留给为师，星核猎手不配做你妻子。”
……
晨曦渐上，天蒙蒙亮。
“嘭！”
夕无穹梦醒挺身，惊坐起！
举目四望，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浑天界的院屋中。
床头摆着一朵冰晶凝成的昙花，证明刚才的那一幕并非做梦。
但是最后那句话又让他风中凌乱。
镜流师父也想当我娘子？
呸呸呸，逆徒不孝，倒反天罡。
镜流要和卡芙卡抢新赛季的车票？这下坏事了，我该把名额让给谁才好……
他不晓得自己与师父的关系进展到了哪种地步，因为在有限的记忆碎片中，师父总是那么淡漠，虽然从不避讳与他人的交谈，但是无论与谁都保持着莫名的距离感。
每逢切磋师父都极尽严苛，不将自己打成死狗绝不会收手，可每每醒来又会在身边留上一朵冰结的昙花。
想到这，夕无穹捧起了床头的冰昙花，轻轻握碎。
熟悉的清凉感瞬间盈润了后背的伤口，心中顿时一暖。
“谢谢你，镜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