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番外1】中毒
今日，是皇帝的寿辰，万宸节。
在襄国，万宸节作为仅次于新元和冬祭的大节，原该隆重地操办，但太子久病，皇帝为祈求太子病愈，便下令免了许多繁缛的准备，只简单办一场家宴即可。
消息一出，宫中有喜有忧，忧的大约都是想着趁此机会多捞油水，多得些赏赐的宫人们，而最喜的，莫过于此刻已扮成宫女模样的惜昭仪了。
原本她还担心今日人多眼杂，不好行事，如今却是少了许多麻烦，更容易得手了！
想着，惜昭仪微垂眸，握紧了藏于衣袖中的一小包粉末，眼中泛着刻骨的恨，随即被她掩饰过去，松了成拳的手，端出一派平静的模样，挎紧食盒，状似无意地随意打量一番四周，便转身快步拐入一条隐蔽的回廊。
片刻后，惜昭仪从回廊走出，她神色如常，小心翼翼地端着食盒，微低着头稳步朝长信殿而去，她的身影在朝阳的照射下，被拉成一条长长的阴影，随着惜昭仪略快的步伐，忽明忽暗地拖移，似乎在映射着她内心的某种情绪。
十日前，惜昭仪在宫人的闲谈中，听到了让她难以承受的噩耗——
她的孩子，她的启儿，死了！
惊闻于此，惜昭仪只觉天塌地陷，她的第一反应是不信，可随着宫人们的描述越发的多，她的心破碎地愈发厉害，到最后，整个人都瘫倒在地，浑身力气都被莫名抽离，甚至忘了要哭泣。
宫人们闲谈的声音渐渐远去，惜昭仪呆坐良久，脑海中只剩下那一句“死状甚惨”，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死状……
甚惨……
当日得知噩耗的情景历历在目，此刻回想起来，惜昭仪的心绪依旧翻涌得厉害。
为了不让人察觉出端倪，她在长信殿门的廊下停住脚步，压抑着颤抖的身体，断断续续地呼吸了两下，把悲痛和苦涩全部吞入腹中，才勉强把崩溃抑制下来。
又缓了一缓，惜昭仪重新低下头去，抬步向前。
今日，就可以了断一切，为启儿报仇了！
长信殿中，丝竹管弦不绝，缓歌慢舞不断，一派祥和安乐之象，似乎无人察觉到一场惊天之变，正悄然来临。
随着食盒中的甜汤被内监呈至皇帝的桌上，惜昭仪的心也在此刻提起，她退入宫女队列中，垂着脑袋静静等待着期盼的结果到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殿中歌舞未曾停止，喧嚣之声仍在继续，此时又一支舞献毕，列好的舞姬也准备徐徐退场，一声清脆的碗碟碰撞之声，却打破了长信殿的欢愉。
惜昭仪闻声抬头，冷漠地望向龙椅上的人，如愿看到皇帝痛苦的神色，此时他正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在桌沿，难受地呻吟，嘴角正在不断地渗出鲜血。
整个大殿瞬间乱作一团，内监忙着调动御前侍卫护驾，皇后急着让人去传太医，所有人都围在皇帝的身边，一片兵荒马乱。
云旗是第一个冲到皇帝身边的，他迅速封住皇帝身上几个重要的穴位，先把心脉护住，而后立刻吩咐人将皇帝扶到后殿，接着下令封锁长信殿，任何人不得进出。
看着殿中乱哄哄的人，惜昭仪并没有趁乱逃离，而是眼眸悲寒，面无情绪地看着这一切。
她知道，她成功了！
惜昭仪的异样很快引起了云旗的注意，然而皇后却是抢先一步，她给夏嬷嬷使了个眼色，夏嬷嬷立刻看向身后的几个宫女，几人得到示意，很快就跑进混乱的人群，没一会儿就将木然站在原地的惜昭仪冲散在人堆里。
云旗猛地蹙眉，心知此事绝不简单，可眼下他走不开，便吩咐正好赶来的林川，林川得令离开。
另一边，皇帝被安置在后殿等待太医诊治，此刻他早已陷入昏迷，不省人事，一众后妃都围在床边着急地守候着，有人已经双手合十对着上天开始祈祷，殿内气氛焦灼不已。
很快，太医匆匆赶到，皇后立刻吩咐太医给皇帝救治。
短暂的诊脉后，太医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结果——中毒！
“中毒？白掌院，你确定没有诊错吗？父皇当真是中了毒？”云旗眉心紧蹙，语气焦急。
太医朝云旗拱手笃定道：“回王爷，从陛下的脉象和症状判断，不是急症，而是中毒，且此毒甚怪，非寻常验毒之法能查探出来，好在陛下未摄入过多，还有的救。老臣这就去准备解毒的药。”
白掌院作为太医院之首，行医数十年，且皇帝的龙体一直是他在照料，他说的话云旗自然相信，“好，那就有劳白掌院了，需要什么你尽管提，本王必定给你备齐。”
“是。”
太医应声后，便立刻交代身边的人去药房备药，而后又从药箱中拿出针灸需要用到的东西，开始为皇帝施针，压制毒性，延缓毒发的时间。
趁着太医忙碌的间隙，云旗暗中观察了一下皇后的反应，恰好看到夏嬷嬷悄悄走到皇后身边复命，主仆二人迅速交换了眼神，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而皇后脸上更是挂满了显而易见的担忧。
云旗垂眸，看来父皇中毒，极有可能就是皇后干的。虽然他目前还摸不准皇后这么做的意图，但就皇后对太子之位的觊觎来看，她的野心恐怕远不止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垂在身侧的手暗暗紧握成拳，他低估了皇后的狠毒，只是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得先保住皇帝的性命，才有后话。
云旗收起思绪，耐着性子等待太医治疗。
过了一会，太医收了针包，对云旗说皇帝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云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随后他寻了个由头，让皇后把一众后妃连带她自己都请了出去。
召来一个小内监，云旗吩咐了一句，内监应声离开，很快明山进到内殿，云旗对他交代了两句，明山又领命出了殿。
安排好一切，云旗返回到床榻边，看着床上陷入昏沉的皇帝，眸色沉重。
皇帝在宴席上中毒的事很快便传了出去，只是流传出去的版本变成了皇帝突发急症，当众病倒，这背后自然有云旗运作的功劳，南嘉也明白，若是让百姓知道天子被人毒害，恐怕会乱了民心。
听完明山的回禀，南嘉大致了解了殿上所发生的事。
她扶着腰，在苗儿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行至主屋门口，脸色凝起。
看来他们还是太大意了。
原以为放出太子病重的消息，就能引出皇后对太子下手，他们好来一招引蛇出洞，瓮中捉鳖，谁知皇后的野心如此之大，竟直接对皇帝下手，着实打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现下闹成这样，可如何收场？
沉下心，南嘉开始细细思量。
一开始，他们都认为皇后最终的目的就是要除掉太子，扶持云旗坐上东宫之位，彼时的云旗受皇后制约，自然不敢悖逆，只能尽心尽力地保全皇后和成氏一族的地位，皇后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可若按夫君所说，皇后的野心却远非于此。
依皇后的性子看，她在此时对皇帝下手，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倒更像是从一开始她想要针对的人，就不止是太子！
南嘉骇然。
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呢！
皇后既然已经开始谋划东宫之位，又岂会不去考虑在另立太子的过程中存在的最大威胁呢？
即便皇后心机深沉，善于谋算，可立储的圣旨最后还是要经由皇帝来定，若皇后想要这一步走得顺畅，那有什么是比将皇帝完全掌握在手中来得更万无一失的呢？
想通了这点，南嘉瞬间就明白了皇后最终的意图。
“月儿，给我准备纸笔，我要传信给王爷。”
“是，奴婢这就去。”
看着月儿匆忙离开的身影，南嘉神色愈发凝重，时不我待，希望老天保佑，希望他们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