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定亲宴进行完,已经到了夜深时分。
参宴的宾客陆陆续续散了,只剩下县衙里的几人在院门外的街口处同沈家人告别。
“沈夫人,沈姑娘,留步,不用送了。”
“对了,恭喜恭贺沈姑娘与陆大人定亲。。。”
寒暄几句后,武安打了个大哈欠,忍不住催促:“公子,咱们回去吧。。。”
陆琢微微蹙眉看了这边一眼。
一旁的雷捕头与李昭十分识趣,不顾武安挣扎,立刻架起他走远。
春燕与秋霜也抿唇笑了笑,冲沈瑜使了个眼色,而后两人嘀嘀咕咕笑着先返回了沈宅。
月色清朗,院门上挂着的灯笼随风摇曳。
月光与烛火交相辉映下,沈瑜站在朦胧光影处,仰首看着陆琢。
夏风拂过,裙摆荡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她唇角向上弯起,眸中似乎含着一池春水。
犹如一株凝露海棠,美得不可方物。
两人面对面站着,陆琢凝视着她柔情似水的眸子,突然低低说了一声:“闭上眼睛。”
是要亲吗?
沈瑜眼睫轻颤了颤,耳根蓦然红了,她微抿了抿柔唇,随后顺从地闭上眸子。
然而有些期待的轻吻没有落下。
沈瑜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而后耳旁掠过阵阵风声,陆琢似乎在抱着她快速往某个高处奔去。
这未知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有些紧张,于是只得紧贴在陆琢的怀里。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她被轻放到地上,然后听到陆琢似是在耳边低笑一声。
“睁开眼睛吧。”
甫一睁开双眸,沈瑜下意识抓紧了陆琢的衣袖。
他们竟然已经到了沈宅不远处的高台之上。
高台大约有十层楼的高度,站在此处可以远眺乐安的风景。
她此前只来过这一次,但是因惧怕这地方的高度,不敢细看周边的风景,呆了不多久便匆匆下去了。
这次她胆子倒是大了点,抓住陆琢衣袖的动作似乎给了她不少勇气。
沈瑜轻咬着唇,眨眨杏眸,举目往远处看去。
从高台俯瞰,朦胧月色像是为城内覆上了一层朦胧温柔的轻纱,大部分人家已经入睡,惟有零星房屋内还亮着烛火,闪烁明灭,犹如星子。
再一抬眼,对上的是早已经淬入万千明亮星子的深邃凤眸。
沈瑜唇角扯起轻巧的弧度,柔声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晚间到这个地方来,从此处远眺,风景果然不错。”
只是登高有些害怕,说这话时还紧紧拽着陆琢的衣袖。
陆琢低笑了下,慢悠悠踱步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沈瑜亦步亦趋揪着他的衣袖紧跟着他,下意识想要坐在他的旁边。
却不想还没迈步过去,就被长臂一揽,整个人跌坐在他的腿上。
“石凳太凉,坐我这里。”
沈瑜长睫微垂,不自觉抿了抿唇,耳根有些发热。
石凳白日间经过日头暴晒了一天,即便到了夜间,触手摸上去其实是温温的,能凉到哪里去?
这人分明是想同人亲近才说出这话来。
沈瑜又想起了两人骑马返回乐安的途中,每次下马得时候,陆大人故意挑着长眉站在那里纹丝不动,非得等她软软地叫上一声陆郎才肯将她抱下马。
想及此,不由得又有些羞恼。
秀眉一抬,柔唇不自觉嘟起,沈瑜不满地说:“你胡说”
“我们都定亲了,”陆琢打断她的话,委屈似得将额头抵在她的颈侧,声音有些发闷,“我想和你更亲近一些。”
很好,这招十分有效。
在客栈得时候沈瑜初步领悟到到撒娇有用,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学了过去。
沈瑜只好一动不动乖乖坐在他的腿上,动作稍微有点僵硬,以前虽然也搂抱过,但那只是短时间的依偎,这样其实她还有点不好意思。
陆琢稍微调整了下姿势,将人环抱得更舒服一些。
于是沈瑜几乎是半躺在他的怀里,她杏眸下意识眨了眨,与他的视线刚好交错在一起。
陆琢却突然微微别过脸去,他似是踌躇一瞬,然后低声道:“知道你坠崖的那一刻,我心里十分害怕,我。。。我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
声音蓦然停住,沈瑜白皙柔软的掌心轻轻覆在他的唇上。
虽然坠崖的是她,但她生死未卜得时候,恐怕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焦灼难熬。
“我很好,你放心。我以后都会好好注意,不会再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
沈瑜的声音又轻又温柔,有奇特地安抚人心的效果。
似是为了安慰他,她微微抬身与他拉近了些许距离,秀挺小巧的鼻尖几乎与他的下巴贴在一起。
陆琢低嗯一声,盯着她明澈的杏眸看了会儿,凤眸中似有隐隐的光泽在流动,他突然轻扯了扯唇角,附耳低声道:“其实,只有我们成婚我才会放心一点儿,我已经选好了成亲的日子,只要送给沈夫人过目”
而后,不待沈瑜回应,他喉结滚了滚,闭眸俯身下去,轻轻吻上她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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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之后,沈瑜饮过促进骨愈的汤药后,便去了“颜如玉”脂粉铺。
秋霜在静室中一五一十得把近日的详情都悉数说了出来。
“小姐,铺子最近生意渐差,很多老顾客都转而投向了‘阙记’脂粉铺,他们的脂粉现在是降价赔本出售,根本不考虑是否赚银子。”秋霜顿了片刻,抬眸下意识向外间扫过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阙记’新出的脂粉与咱们铺子里的一模一样,我怀疑他们用得和咱们的方子一样!”
沈瑜翻账册的动作一顿,指尖在近日进项上稍停片刻,继而微蹙着眉头问:“于表姐作坊那里有无异常?”
“我早让阿方去看过,作坊里的洪运已经多日没有出现了,于表姐说他家中有事,告了长假。”
“去他家中看过吗?”
“阿方去过了,洪运是独身一个,家宅里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无。”秋霜咬了咬唇,忐忑不安地说出心中猜测,“小姐,会不会是洪运把方子偷偷卖给了‘阙记’?”
这倒是极有可能,沈瑜下意识揉了揉眉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过麻烦了。
当初虽然与于玥签了契约,但旨在约束脂粉作坊的行为,如果洪运确实背弃了于玥偷卖了方子,除非他们能够找到洪运让他自己亲口承认,否者仅凭他们这番推测无论如何是没用的。
秋霜满脸忧愁地看着沈瑜,想出一个主意:“小姐,我们要不要去找于掌柜说个清楚?”
“不可。”
沈瑜出声拒绝,且不说他们现在没有证据,即便有朝一日查清楚了这件事,她也不想和于玥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
这事最好有更合适的解决办法,于玥的脂粉作坊对她们铺子来说太过重要。
但也不能让于玥对此事全然不知。
沈瑜默然想了片刻,沉声说:“让阿方把这事儿先旁敲侧击地说几句,于表姐是聪明人,她会想到的。”
于玥想清楚这事以后,考虑两家之前签过的契约,一定不会对这件事置之不理,到时候她肯定会想办法去找洪运,问清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据她观察,于玥对洪运的信任和依赖程度已经超过了坊主与伙计的关系,像是对他有几分情谊。
若是这样更好,“颜如玉”所做得便是着人紧盯着于玥即可。
不过,这时间长短不定,“颜如玉”不能一直被动得等待。如果铺子以后的日子进项越来越少,早晚会运转不下去。
而且,目前来看,“阙记”降价的势头是要一定要将“颜如玉”逼到主动关张才肯罢休。
沈瑜起身踱步到窗前,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清楚西街上来往得行人。
确实有不少结伴而来的女子进了“阙记”,不久后便拎着几盒脂粉出来。
指尖下意识轻敲了几下窗台,沈瑜脑中蓦然闪现一个主意来,既然“阙记”要她们关张,那就不如遂了他们的意愿,看看后续“阙记”还会有什么新动作。
沈瑜想清楚了这事,当即决定关张“颜如玉”,并让秋霜对外贴出脂粉铺子转让的告示来。
阿然、阿方另有重用,沈瑜只命他们立刻去北屏镇,时刻关注于玥的一举一动。
吩咐妥当这些事务,已经过了午后。
夏日的午后日头依然很足,秋霜撑着伞,提了几包滋补用的药品,陪沈瑜一起去了趟香云家。
香云的爹娘看到沈瑜秋霜来探望女儿,心中自然十分感激,他们迎着两人进了宅子,又赶忙端上了茶水。
香云恢复得好,现下已经醒转过来,她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
看到沈瑜进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从床上下来,被沈瑜温声止住。
“掌柜的,”香云缓缓坐回去,语气听上前依然有些虚弱,“听说是您和武安抓到了袁启。”
袁启被捕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乐安,外界的传闻是县衙的人抓到了他,但这事张全十分清楚,回到家已经告诉了香云。
“并非是我们抓到了他,只是凑巧遇上了,后来还是陆大人制服了他。”沈瑜轻声道,“香云,你不必再害怕,他以后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香云嘴唇无声地翕动几下,眼睛霎时红了,她喃喃地重复一句:“是,我以后终于可以摆脱他了。”
沈瑜又温声叮嘱:“最近铺子里生意不太好,恰好要关张一段时间,你在家里好好休养,等身体养好了,也许我们铺子。。。”
“关张?”
香云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打断了沈瑜的话。
她知道前些日子铺子生意受到了影响,但没想到掌柜的竟然这么快就要关张,这铺子是她做得第一份工,每日极其上心,乍一听到这话,心中顿时觉得十分失落。
这时秋霜压低声音插了句嘴:“并不是真得要关张,这是掌柜的一个计策。咱们的脂粉方子可能被脂粉作坊的洪运偷卖给了‘阙记’,我们现在正想法子应对呢。”
香云愣愣地点点头,这些计策什么的她不是很懂,但她听到洪运这个名字却皱了皱眉,然后貌似不确定地说:“洪运,我记得袁启和他好像认识。”
沈瑜与秋霜都去脂粉作坊与洪运打过交道,但香云只在铺子里看守,倒是从没见过他,现在提起这个名字,她才记起了这件事。
沈瑜听到这话微怔了一会儿,然后问:“他们俩交情怎样?”
“我记得不太清楚,以前他到袁家来过一次,不过后来就再没来过了。”
香云努力回忆了片刻,不确定地摇摇头。
本来想着如果袁启和洪运交情深得话,也许对找到洪运会有帮助,不过照香云这样说,沈瑜也便对此不抱什么希望了。
沈瑜和秋霜又同她寒暄了几句,而后出了香云家,回沈宅方向得时候沈瑜蓦然停住了脚。
这个时辰应该是下衙的时候了,她想去找陆琢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