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山阳县衙,刘知县在厅内负手来回踱步,眉毛拧成了铁疙瘩。
刘裕年过四十才中举,先前曾任过几年县丞,去年才被朝廷委派为山阳县知县。
他为人和善实在,对上对下都是一副和气的模样,脸上也经常挂笑,但今天这事却有些棘手。
好端端的,竟然有人到县衙揭发工长侯三在承担灾民民居修建期间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欺上瞒下,私昧工银两千两。
揭发的人叫张皮,原来是侯三手底下一名账房,他呈上来了详细的账册记录,从证据来看,张皮所言全部属实。
看到罗桓进到厅内,刘知县忙上前行礼:“罗大人!”
罗桓一路回来口渴得很,他先坐下喝了杯茶,问:“刘知县,你着急忙慌的着人把我喊来,到底什么事?”
“大人,”刘知县双手呈上账册,恭敬地说,“有人举报安置民居工长。”
罗桓闻言眉毛抬了抬,高兴的一掌拍在桌上!
真是太及时了!
他刚要打算彻查民居一事,就有人递上账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福之人不用忙!
“把人带进来,我要好好问!”
张皮被门外的差役带进来,他长的精瘦,一双三角眼,眼睛骨碌碌一转,看到了翘腿坐在上首的罗桓,忙跪下磕头。
罗桓撩袍起身,快走到张皮跟前问:“你详细说说这侯三是怎么私昧工银的?”
“巡史大人,这事我最清楚。”张皮抬眼看着罗桓,不紧不慢地说,“当时张知县联合山阳县的富商筹了不少银子,这银子入了帐之后,拨出六千两银子建两百所民居。”
一家民居才三十两?没想到竟然和他们在早市上所料没差!
罗桓皱了皱眉,三十两勉强能建个像样的民居,侯三就这还能贪银子?
张皮机灵,看到罗桓脸色疑惑,膝行往前禀报:“大人有所不知,若材料都是花钱自然得需要这么多银子,但涣河边上多黄沙,这最重要的沙子其实是不用花银子的,连着人工也不需要付银子,都是本县的人服的劳役,甚至于好些木材也是从涣河边上运来的,所以这几样能省下一大笔。因此若是正正经经的用些结实耐用的材料,建一套民居顶多也就三十两。”
罗桓恍然大悟。
所以这个银子是合理的,不过侯三用的其他材料以次充好,又偷工减料,所以又从六千两银子中克扣出两千两来。
他翻了翻刘知县呈上来的账册,上面记载得清清楚楚,确如张皮所说!
这下总算把这事捋清楚了,罗桓暗喜,这巡史一趟他没有白来,自己果真很是称职!
罗桓看了一眼刘知县,说:“刘大人,快命人把侯三从家中带过来吧!”
刘知县低声吩咐差役去办这事,不一会儿,屈捕快从外面匆匆进来。
他拱手施礼后,低声说:“刘大人,属下命人一直盯着吕五,但不知怎么被他发觉了,他这两日在家中坐立不安,数次探头探脑得向外张望,还拎着包袱想逃,属下已经把人带了回来!”
自那晚沈瑜同他说过吕五的事后,屈捕快一直命人盯着吕五家的宅子,又把这事回禀了刘知县。
虽然许掌柜主动投案自首,但这事未必没有蹊跷。
刘知县本欲等招待完了罗巡史一行再宣判结案,但吕五此举实属异常,他略一沉吟,说:“先把人关起来,待本官明日再审。”
罗桓不知道许家药铺的案子,听到刘知县与屈捕快小声嘀咕,就好奇向这边望了一眼。
刘知县主动上前解释:“罗大人,这是本县的一桩药案,先前有药铺掌柜为一位姓丁的病人拿错了药,导致病人病情加重而亡,他儿子丁末到县衙报了案,那药铺的许掌柜已经认罪自首,这案子本已经快要结案,此时。。。好像又出了些新情况。”
罗桓淡淡点头,既然是山阳县内的案子,与他要巡视的事情无关,他并不在意。
只是说到什么药案,他疑惑一瞬,从早市老伯家出来时,陆方至好像正在看那些药。
罢了,他没再纠结这事,喝了一口茶,等着审问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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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掌柜家宅中,有人形色匆匆进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林樟闻言神色突变,他霍然起身,重复道:“吕五又被带回了县衙?”
那人点点头,肯定地说:“掌柜的,千真万确!”
林樟负手缓缓踱步,稍顷后吩咐:“派个人到监房去叮嘱他两句,只要他咬住不松口,刘知县没有物证就不能定他的罪!”
“可是,”那人迟疑了一会儿,说,“掌柜的,我那个差役朋友方才过来告诉了我一句话。。。”
“什么?”
林掌柜猛然回身,皱眉盯着他。
那人拿不定那差役说的话跟这有没有关系,但多小心些也没错。
“陆知县竟然在那丁末的邻居家徘徊逗留了很长时间,还询问丁末父子关系如何。我那朋友还看到陆知县和一个女子提着包袱,包袱里装的是夏石斛!”
林樟闻言大惊,他下意识捋了捋胡须,心道,莫非陆琢真的发现了什么?!
来人看林掌柜眉头紧锁,似在深思,小心翼翼地问:“掌柜的?我还去监房吗?”
“去,”林樟反应过来,沉声道,“事情未必如我们想的那样,先不要自乱阵脚。”
下人领命而去,片刻后郑账房慌里慌张得进来。
“掌柜的,”郑账房站住脚,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侯三被张皮举报私扣修建安置民居的工银!”
林樟一愣,冷然问道:“当真?”
郑账房点点头,“我刚从衙门得到的消息!”
“掌柜的,罗巡史今日去了早市,眼线听到他与身旁的人谈论民居筑工太差,接着就有人举报侯三私扣工银的事!这说明了什么?咱们那位。。。想要撇清关系,推了一个人出来顶罪好把这事糊弄过去!要是糊弄不过去呢,下一个万一查到咱们身上,想必也不会有人来管我们的!”
林樟皱眉不语,他与这事有关系吗?
关系太大了,捐献善款,赈灾银两,借着灾后瘟疫行善施药的名义与村民签契,不论哪一个往深处查,他都难逃干系。
但是,那罗巡史有府衙的人陪着每日玩乐,如今怎么忽然转了性?
恐怕都是拜那位陆知县所赐!
林樟捏了捏眉心,“罗巡史有了侯三的案子遮目,不会再查下去。我们要注意的是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横生变数,千万不要有把柄被他的人握在手里。不然,一旦顺藤摸瓜查下来,到时候想逃也逃不了。”
“掌柜的说的是吕五的案子和夏石斛的事儿?”
林樟嗯了一声,转首过来,神情冷然,低声道:“吕五未必靠谱,一旦陆琢真的查到证据,他早晚得认,恐怕最后还会查到我们身上。现如今,只能先行一步,不管他到底有没有查到什么,不要让他活着进到山阳县的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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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八个蒙面持刀的人虎视眈眈得向两人的方向步步逼近,意欲包围突袭。
沈瑜只有在沈家被抄家的时候见过那么多带刀进院的人,现下看到这些明摆着不打算留下活口的打手,吓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陆大人。。。”她咬着唇,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发抖,“怎么办?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包袱里的证据。”
陆琢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长刀,他平时不常用兵器,这刀提起来不太趁手,但对付这么几个人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是吕五和丁家吗?他们都是普通百姓,怎么会找这么多打手?”
沈瑜借着月光看了他一眼,月色下他的眉眼愈发清冷,双目紧盯着渐近的蒙面人,神色却依然如常。
“恐怕不只是他们,他们背后还有人。”
陆琢左手将她往身后一揽,低声说,“待会儿我和他们对战,你找个机会先藏身起来,等我解决了他们,再来找你。”
沈瑜轻轻点头,陆大人抓鱼的动作那么快,果真会功夫!
她什么都不会,跟在陆琢身旁只会徒增负累,还会让他分心。
她飞快地转首看了一眼,荒宅后有几间破旧的房子可以藏身,院中的荒草长的有一人多高,要是藏在其中也难被发现。
“藏好!”
陆琢吩咐完这一句,转身几步跃到宅院外的断墙之上。
蒙面人转眼间向断墙边围攻而去,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要对付这位陆知县,至于那位姑娘,等抓到陆琢后再去捉她也不迟!
陆琢冷冷望着几人,在几人逼近的一刻猛然持刀前袭。
刀刃在月色中划出一道弧线,在众人持刀欲挡的瞬间,他霍然收刀下压,从下方冷挥过去,空中顿时飚出一道血线,五六个蒙面人腿部中刀当场踉跄倒地!
他们以为这知县是个文官,因此心中不免大意,没想到竟然会功夫。
余下的两人当下不敢分神,掂了掂手中的刀,猛然向陆琢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