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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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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沈瑜携了一只小小竹篮,在通往衙门后院月亮门处驻足。

    竹篮里是她用带回来的参药做的参糕,清香软糯,滋养补身。

    晚春时节,衙门后院里的槐树枝繁叶茂,零星的槐花还在盛开,带来阵阵清香。

    但院内并没有人。

    她抬目望了一会儿,微微抿唇。

    已经从山阳县回来好几天了,难道陆大人还没有回来吗?

    惆怅片刻,她拎着竹篮慢慢往回走,脚步好似沉甸甸的。

    稍顷后,她想起陆琢那起利落的刀法又放下心来,陆大人这么聪明又会功夫,一定会没事的。

    不要杞人忧天,过于担心。

    再过一会儿便是衙门上值的时间,她特意避开上值的差役,乘了马车去往自家的食铺。

    这几日她在用心准备寿礼,只待明日寿宴上把食铺里的新出的食点宣传一番,最好再找到机会推广一下脂粉,毕竟现在对她来说,把两家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才是重点。

    明日很快到来,晨阳灿烂,碧空如洗,是个明媚的春日天气。

    城北李员外的府门前车马簇簇,沈瑜亦乘车带着寿礼如期而至。

    细白指尖掀开车帘,沈瑜轻提裙摆踩着马凳下了车,负责接待的李府管事一眼瞧见,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

    眼前的女子袅袅婷婷地站在马车旁,穿了一身浅青色绣海棠长裙,淡扫娥眉,唇若丹珠,面如芙蕖。

    管事在心中暗叹一声,真是个绝色美人,难怪那张公子挖空心思得想将人纳入府中。

    以前的知县千金,现如今食来香包子铺的掌柜,管事认得沈瑜并不奇怪,况且沈家亦在邀请之列,自然得好生招待。

    不过,管事眨了下眨眼睛,盯着马车看了片刻,才终于确认沈家只有沈瑜一人前来。

    管事客气地欠身,又以手势示意她往府内走,他寒暄问道:“沈姑娘,沈夫人怎么没有前来?”

    沈瑜施了一礼,柔声说:“母亲身体有恙,不便前来,我特代母亲前来给老夫人祝寿。”

    管事忙道:“沈夫人病情如何?员外近日繁忙,竟全然不知此事,要知道的话,一定会命人去探望了。”

    沈瑜知道这是客套话,只轻笑说:“已经好多了,多谢挂心。”

    这边话刚说完,车上带来的寿礼也被抬了下来。

    那是八个硕大的红漆雕花攒盒,沉甸甸的颇有分量,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只是看上去像吃食。

    收礼的人用朱笔在礼单上记好,命人抬了放到礼房中去。

    沈瑜进了府内,府里的管家娘子迎着她穿过垂花门,直走到东跨院的花厅内坐下。

    这花厅早已布置完毕,八张黑檀木方桌分成两列一字摆开,专供贺寿的女眷吃席用。

    上首的席位是李老夫人的位置,她老人家还未出面,其他桌上的席位已经坐满了一多半。

    花厅里尽是相互攀谈的欢声笑语,沈瑜的视线在厅内匆匆掠过,席位上坐着的大都是各家体面的夫人,也有携了自己家小女入席的,不过沈瑜大多数并不认得,只有几个熟识的面孔。

    但她看得出自己来的时间恰到好处,不是太早也不算晚,便轻舒了一口气,过早则太过冷清,过晚则就失了礼数。

    管家娘子笑盈盈地带她入席,席位是在靠近花厅门口处位置上,坐的也是末位。

    沈瑜下意识地冲着席面上好奇张望过来的眼神笑了笑,落落大方地入了座位。

    甫一落座,上首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语气颇带着奚落与调侃:“呦,这不是‘食来香’包子铺的沈掌柜吗?怎么?你与李员外家也有交情?”

    听到这声音,沈瑜的身子一僵,手指也不自觉的紧攥成拳。

    她循声望去,果然不出她所料,方才出声的便是前面位置上坐着的吴县丞之女吴珍儿。

    她穿着赭色绣牡丹襦裙,双手抱在胸前,细眉高高挑起,不怀好意地盯着沈瑜,高傲的表情上尽是幸灾乐祸。

    吴珍儿话一出口,攀谈声忽然停止,花厅内霎时变的落针可闻,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沈瑜的方向望来。

    沈瑜暗自咬了咬唇,她与这吴珍儿素无往来也并不相熟,只是见过寥寥几面,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罪了这女子,每次见了她都会被夹枪带棒含沙射影地挤兑一番。

    不过,以往她并不愿意与她计较,现如今可不同了,若是被她拂了面子去,她还如何在这寿宴上将她的脂粉铺和包子铺介绍出去?

    沈瑜站起身,抬眸浅笑:“珍儿姑娘今日也来了?我今日代母亲特来恭贺李老夫人高寿,这花厅中放眼望去皆是耀如芙蓉的太太和小姐,我竟没有看到你,待散了席,再同你叙旧吧。”

    沈瑜这话说的巧妙,明着听是赞扬了厅内的夫人和小姐个个貌美如花,仔细想来,又暗含了一层吴珍儿在容貌上泯然众人的意思。

    这恰恰戳中了吴珍儿的心事,她恨恨地瞪了一眼沈瑜,冷笑着说:“你代你母亲前来,想必是沈夫人因沈知县获罪流放,心情郁结,终日郁郁寡欢,再加上病体难支,所以不便前来吧?”

    沈瑜身形晃了一晃,她脸上的血色几乎瞬间褪尽,霎时变得苍白。

    吴珍儿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的将她的家事剖开在众人面前,让她几乎颜面尽失,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她的指甲几乎嵌进手心,才堪堪提醒自己不要失态。

    她抬起白皙小巧的下巴,温柔冷静的眼神在厅内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吴珍儿身上。

    沈瑜笑了笑,一字一句缓缓地说:“我父亲身为乐安知县,为官勤恳,为民尽心,乐安县有如今之富庶,与父亲勤勉为政离不开关系。父亲获罪,既非贪污渎职,也非苛待百姓,实在是事出意外。父亲母亲伉俪情深,母亲终日思念心切,加之旧疾在身还未痊愈,所以今日不便前来。我身为沈家长女,自可以代表沈家行事,代母亲前来贺寿,于情于理皆是合适的。今日是李老夫人高寿,众人都是喜气洋洋地相聚于此,珍儿姑娘在此当众提我的家事,既失了礼数,辱没了自己官家小姐的身份,又不合时宜,扫了众人的兴致。非我一人之言,厅内的众位太太小姐,应当也会觉得珍儿姑娘此举不太妥当吧。”

    话音刚落,吴珍儿气的柳眉倒竖,她指着沈瑜,哼道:“我只是说了一句,你哪里那么多话来。。。”

    话未说完,吴珍儿的母亲吴夫人便出声斥责:“珍儿,坐下,不得无礼。”

    说完,吴夫人又站起身来,讪讪地说:“珍儿年纪小,说话口无遮拦,沈姑娘不要同她一般计较。”

    吴珍儿气哼哼地坐下,又不甘心地翻了个白眼。

    沈瑜浅浅施了一礼:“珍儿姑娘心直口快,并非不懂道理之人,吴夫人过虑了,我怎会与珍儿计较。”

    厅内就坐的夫人们有意缓和气氛,便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两位姑娘都是知书识礼的,模样也都俊俏的很呢。”

    “不光瞧着水灵灵的,一个个还伶牙俐齿的,可真是招人喜欢。”

    有人问吴夫人,“咱们珍儿姑娘今年不过十六岁吧,定亲了没有?”

    吴珍儿听到定亲的话,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杯子,嘴巴抿成了一道线,方才被沈瑜抢白一通的郁结之气瞬间转移,又开始气恼别人问她的亲事去了。

    沈瑜不动声色得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又垂眸默默的喝过一口茶,再抬头时便看到一位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夫人扶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向厅里走来。

    那夫人气质雍容华贵,穿着青绸褙子,头上插着金镶玉的发钗,手腕上戴了一只碧绿通透的玉镯,一看就非凡品。

    想必这就是李老夫人的女儿李苑了。

    李老夫人脚步不甚稳健地走来,人还未到厅内,便先笑道:“老身一大把年纪了,还劳烦诸位到宅子里贺寿。”

    花厅中的太太小姐纷纷站起身来,笑着说:“恭贺老夫人高寿,老夫人身子骨越发硬朗了。”

    那李老夫人是个随和的老太太,满面笑容得与众人闲聊了几句,便有人笑着催促:“老夫人,快到席位上坐着吧,受我们这些小辈一杯贺酒。”

    李苑搀着老夫人在首席上坐下,低声吩咐一旁恭候的下人把酒菜上席。

    厨房早已将酒菜备好,不一会儿,桌席上便堆满了碗碟,山珍海味、肉食菜蔬,不一而足。

    坐在前面的夫人举杯,众人都起身敬酒,李老夫人笑眯眯地饮尽杯中酒。

    李苑似是无意地向末席上的沈瑜看了一眼,而后微笑着低声对李老夫人说:“娘,坐在末席的那位姑娘,就是刘姝和沈清卓的女儿,名唤沈瑜。”

    李老夫人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奈何离的太远看不真切,只说:“瞧着倒是个好模样。”

    “岂止是模样好,我看着性情也极好的,刘姝性子柔弱,她这女儿比她多了几分刚强,听说自己还开了两家铺子呢。”

    李老夫人打趣笑道:“怎么?你打量起人家的丫头,存了什么心思?”

    李苑笑了笑,还未吭声,席位上和她相熟的肖夫人故意道:“你们娘俩在那静悄悄地嘀咕什么呢?还不快把压轴的好菜都端上来,让我们吃个尽兴。”

    李苑走到肖夫人身旁,笑着说:“你在府里吃不上好的吗?到我们家借着席面来蹭吃蹭喝的?”

    肖夫人端起一杯酒放到她唇边,执意让她喝了,又说:“你这个府城来的富户,几年不来乐安一次,好不容易寻着机会,我们不多吃一些岂不白来一趟了?”

    席间的太太小姐都笑做一团,连李老夫人都被肖夫人的利落口齿逗得哈哈大笑。

    李苑和肖夫人你来我往笑闹了几句,转首对着身旁的下人低声吩咐:“把沈家今日送来的寿礼端上来。”

    沈瑜带来的攒盒中盛放的是吃食,礼房的人早回报给了李员外,这等小事李员外自然不会在意,但李苑来到府中帮着料理亲娘的贺寿大小事宜,早就暗暗记在了心中。

    再者她早几年见过沈瑜一次,不过那时沈瑜还未长开,是个有些天真稚气的丫头。如今已经年过十七,出落成了个美人,但脸面上小时候的模样还在,长的和她娘亲刘姝极为相似,所以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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