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吵架
走出华照，头顶的雨倾盆而下，米彩也顾不得撑开手上拿着的伞，扬起侧脸，悠悠发黑却隐藏着无数痛苦的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头顶漆黑一片的夜，月亮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耳畔只剩下一片窸窸窣窣的雨声，啪啪直响。
伸手从风衣口袋掏出手机，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脑海中依然停留着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冰冷，无情，一副命令的语气。
“我从未求你回报，只是她而已。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但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只剩下逐客了。
眼睛眨了眨，心中酸楚一片，曾经的恩人，给自己带来温暖和阳光的人，单单一句话，一个身影，支撑他站起来的人，给他新生和希望的人，如今却让她，夹在夹缝中间，难以喘息和呼气。
南微，这些年的相处与陪伴，早已不是单单的工作伙伴，上下级，不是亲人，更似亲人。
薄言采，虽然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是刚开始的关心和担心，米彩却清清楚楚的感受到。
童年时光里的不堪，与艰难，薄言采都清楚的看见，并且参与。
她，米彩，在两个对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她该如何抉择，才能不让对方失望？
先前的舆论，已经给南微造成莫名的伤害，云淡风轻的一句:“想歇一歇。”
米彩一直漂浮不定的心，瞬间沉到了湖底，咯噔咯噔的直向。
现在，此刻，又怎么再一次伤她的心？
雨水打湿脸颊，还是泪水打湿脸颊，米彩早已经有些分不清了，心里的痛一点一点的加深，像用刀一点一点的凌迟，行走在倾盆大雨的雨夜下，像失了魂一样，浑浑噩噩。
手机的屏幕亮着，通话时间一秒一秒的加长，她的耳朵边，听不见一句。
“米彩，米彩，米彩……”
一声一声的呼唤，电话那头始终未传出一句回复，唯有一声又一声雨水落下的声音。
南微紧接着又换了两句，见仍未有回音，就挂断了电话。想再播过去时，于成悦电脑上加密的文档，打了开来。
手指按着鼠标，轻轻向下划了两页，她方才担忧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瞳孔微大，里面惊愕，差异，恐惧，以及不敢置信。
那个男子一个背影，目测有1m8或1m9，留着平头，头发有些发白，一身黑色的西装革履，白色衬衣袖子往上翻了翻，手臂上，有一个青色的痕迹，像是一个纹身。
没有他的名字，没有他的简介，只有寥寥数字，却囊括他的一生。
青年之时，是一个吸毒惯犯，常常跑到t国，购买毒品。期间有三年的时间，没有他购买毒品的丝毫记录，却在第五个年头，他成了贩毒头目。中年时，已是t国毒品界的老大，说一不二。
他曾经的部下，说他的老大自从在右手臂上，刻下青龙纹身开始，就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的面容，刻下的时间，到如今已是第11个年头。
有人曾讨论过，他们的老大，为何会选择青龙，但最后的一个答案，都只想着这一句话。
“青龙创造天地，四维，生死，万物。”
南微面色凄冷，唇角发白，喃喃的念着。
“青龙创造天地。”
“四维，生死。”
“万物，万物。”
握着鼠标的手，已是青筋凸起，
这一天的好心情，在此时此刻，捏成了粉碎。
只觉得很久没有见过宋子律，去从未想过，他一个人孤身起了t国，以身犯险，只为这聊聊数句，查一个没有真面目的真相。却忘了他本来的身份，警察，人民的保护神与守护神。
这一刻，房内静悄悄一片，只能仔细的听见胸腔之内心脏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一声接着一声。
南微只觉得，这些年自己过的太安逸，太甘于现状，早忘了危险无处不在，黑暗之处，坏人仍为非作歹，嚣张肆意。指尖微动，电脑上的图片，一点点想下翻。
整整十多页，琳琳朗朗的记载着，以及图片展示着，那一个背影男子，操控着t国一个最为庞大的贩毒组织，且秘不可测。
被毒品伤害过的人，眼球发红，目光呆滞，像发了疯一样的，跪在地上祈求，双手举的高高的，宛如一个宠物，等着主人可怜，丢下一两个吃的。
右手攥成拳头，骨节清脆的发想响，现如今是什么社会，南微对图片的人又可怜又嘲笑，又有些怜悯，自甘堕落，沦为阶下囚，只为品一品那人间仙境，那飘忽忽的感觉。
他们知不知道毒品的伤害，但是在明知道的前提下，仍想尝一尝。
牙齿咬了咬下嘴唇，她只觉心里有些发麻，感不到丝毫痛楚，那些人既可怜又可增，那个背影男人到底是谁，他既然三年没有跟任何购买毒品的记录，是不是想说明，他曾经试图想戒掉毒品，可为何又？又如何演变成如今的局面，一个毒品集团的老大，一个高高在上者。
宋子律发过来的有两分文件，当南微刚想打开第二个时，腰间被一个强有力的臂膀搂住，带入了一个微凉又熟悉的怀抱。
于成悦眉角蹙了一下，抬手就合下电脑，唇角动了动，微微凉的说:“等急了吧，我带了你最爱喝的奶茶，就放在餐厅上，还有零食。”
他没有问？为何她会出现在书房，电脑为何是开着的，加密的文件，她是怎样打开的。
也没有问？她究竟看了多少，这个文件是刚打开，还是她已经看过其他的了。
更没有问？她此刻的心理，能不能接受，这惨不忍睹，她最不想看见的事。
也没有丝毫关心，只是话语微凉，隐藏着一些迫不及待，想让她赶紧，离开书房。
只是怕她知道的更多吗？
目光由凉转暖，于成悦说出话的嗓音，也暖了又暖，“微微，我……我从未想过瞒着你，只是，只是……”
他只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只此一点。
当他周身的寒气散尽，南微眨了眨眼，伸手握住他的左手，细细的说:“你关心我，在乎我，我都懂。可我记得我不止一次的说过，我希望我们并肩而行，也可以一起并肩作战，不甘做你藏在身后的人，即便你保护的我很好，可是我不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心思那么机敏，又那么聪明，我想你该会明白，可是我错了。”
于成悦手指一顿，身子有些发颤。
“17岁时遇见你，20岁后的分别，整整长达七年，27岁重逢。我们认识整整有十年时间，你的志向，你的信仰，我都尊你，敬你。可我也希望你能回头看看，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并且明白我懂我，可现在看来，你根本不懂。”
最后一个懂字，南微将字腔压的很重，她就想清楚地表明，她真正想要的，于成悦或许装懂非懂。
从始至终，他也许明白，可太偏爱一意孤行，总认为他给的就是最好的，可是这些，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从来都不是。
南微纤细的五根手指松开，于成悦放在半空的手忽的滑落，他明明唇角微动，张开未语。
一次一次，南微不止一次的表明，希望之间可以坦诚，希望他们之间不单单是爱人，更是同伴，可以一起携手困难，并肩作战。
可他为何始终不愿意明白？她从来不甘于作他臂膀下被呵护温顺的娇小女子，只希望和他能够并肩而行，是战友，更是爱人。
南微有些氤氲模糊的眼眶，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低下眼看了一下搂在腰间的手，朝着书房外走，而他并没有阻拦。
于成悦眼看着她离自己的手越来越远，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的某一处像是被连根拔起，顿时四分五裂，抽痛之感充变全身，眸光黑了又黑，连着看出的视线，都形成了一座冰川，不断地向四周延伸。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
嗡嗡直响的耳边，一直重复着她刚才的话。
“17岁时遇见你，20岁后的分别，整整长达七年，27岁重逢。”
“17岁时遇见你……”
“20岁后的分别……”
“整整长达七年……”
“27岁的重逢……”
她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又何曾不是自己想说的，她早已是自己生命中身体中的一部分，一日一日的生根发芽，早跟自己的骨血长到了一块，看着她离去时决然而失落的背影，他的心就痛的不能够呼吸，一喘一喘。
她被绑架，身上绑着炸弹，这种九死一生的场面无时无刻不在眼前蹦出，每每想起，心里就后怕的要死。
他唯一所做，就是希望能够平安，护她平安而已。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没有筹码，没有价值，那些人就不会再伤害到她。
微微，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也许你明白，可为何又一定要摊上这趟浑水，这一场十分危险的旅途，将所有的困难交给我，将危险给我，让我守护你平安，就真的那么难吗？
干涩的眼眶，不知是被灯光照的，刺痛了眼，还是伤心的，渐渐模糊了眼球。
并肩而战，并肩而行，微微，我知道你的能力，可是那个人真正想伤害的……
你为何一定要……
书房的门开着，卧室的门也开着，一个站在书房，一个站在床前，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南微默默的转过身，朝着书房的方向看了看，抬起右手，将敞着的门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