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身世
“君阳阳,听说你不配合医嘱,你是不想回家了吗?”
南微伸手推开病房的门,慢步走进。
“姐姐不在,你就一点儿话都不听,你好歹都是大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竟然嫌弃药苦。”
萧湑一听,是她的声音,是她回来,就猛地从椅子上站,目光朝外看去。
“君阳阳,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南微用着宠溺的口吻说,病床前,她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脸上和手上的伤痕,已经全部消失,脸色也好看起来,弯下腰,盯了盯他的双眼。
君阳阳显得有些不自在,侧过身,拿起柜子上的药,还有白开水,咕嘟咕嘟几口,喝了个干净。
南微呵呵的一笑,站直了身子,像是大人夸赞着孩子,像着孩子今天没有调皮,像是孩子今天没有犯错,像是他在考试中取得了100分,欣慰的笑了。
“原来你不是不吃药,原来你是怕苦。”萧湑恍然大悟,摇头一笑,他,也太可爱了点吧!
君阳阳,拍了拍手,“姐,不带你这样的,怕苦有什么,你还害怕去医院,还害怕……”
双手被一把握住,南微斜视着他,点了下头,“就此打住,就此打住。”
萧湑眉眼皆是一笑,“你们姐弟俩,真是一对,绝了。互相伤害,也绝对是赚足了观众的眼球,一个怕吃药苦,一个害怕不敢去医院,你说还有什么,是,我是不知道?”,
“还有……”君阳阳。
南微则是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晃了晃脑袋,抿唇笑着,“没有了,没有,君阳阳,我可是为了你,没有你这样伤害你姐姐的。”
又彼此打闹了一段时间,萧湑说她有事,要出去一下,待屋子只剩他们二人时,南微才背靠椅子,笑着询问:“身体怎样,恢复的可还好,我也想陪在你身边,陪你养病,看你康复,可姐姐做不到,有不得以离开的理由,你可怪过。”
他摇了摇头,挥了挥手,“从未,我从未怪过你,那天晚上,大哥哥来找过我,对,我说明了一切,可我宁可我不知道,我不想你以身涉险,况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抓的住或抓不住,与我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这就足够。”
南微听着他的这些话,眼睛有些发酸,她抬手将他的手紧攥着,安心且欣慰的笑了,“谢谢,你肯理解我,可我做出的决定,就不会改变,我一定会抓住凶手,替你报仇,也替爸爸抱仇,一定会的。”
“大哥哥怎么没来?”
大哥哥,君阳阳口中的大哥哥,是于成悦吗?他不停的提起,他们之间,是有怎样的联系。
“于成悦,于大哥,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南微问。
“我看见过姐姐,藏在日记本中的照片,也看见过姐姐,用手抚摸照片上的人,眼眶中的不舍。我认识他,是在三年前,我在郊外迷路,是他送我回来,当时他盯在客厅中,你我的合照,喃喃说,是你,真的是你……”
南微细细的听他回忆,未曾多言一句,面上虽然平,可内心早就波涛汹涌。
“之后,我每年都能见他两三次,他陪我一起去听书,去看话剧,去做我想做的事,他大概是用他的方式,来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他带我的真心,我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君阳阳伸手摸了摸南微的眼角。
“你看似坚强,把自己投身工作,化身成女强人,我能看见的,始终是你微笑着脸庞,用自己的身躯,替我支撑起一切。可我却能看见,别人所看不到的,他,你心里一直藏着熊猫哥哥,对你而言,有多么重要,他明明知道你在我身边,却不去找你,不敢踏进你的世界,只是默默地看着,关心着。”
“姐姐刚才还在说,现在是不是让你操碎了心。”南微自顾自说,连着自己都有些不明白。
“如果这一次,我有多怪自己,没有让你见到他,怕你孤单单的一个人,该怎么办?”君阳阳眼角挤出一滴泪,他心里是有多后怕,怕自己没有活过来,她一个人,该怎么活。
“我明白,我都明白,这一次,我会好好处理自己的心,不再让你为我担心。”
南微嘴角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饿了没有,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想去餐厅?”
“餐厅?你确定?”
“放心,好啦!我身体棒棒的!快走了,快走了。”
南微扶着他在病床上坐起,慢慢下床。
白天变黑夜,像是眨眼间的事,月亮赶走太阳,占据着天空,占据着黑夜,抬头仰望,只是漆黑一片,它自私的只邀请星星为伴。
一望无际的天空,星光闪闪,许是下了雨的缘故,空气微凉,湿润。
住院部楼下的长椅上,南微和萧湑,并排而坐,目光皆是看向远。
静谧而舒服,偶有医护人员进进出出,还有陪同的人手上提着餐食。
“我们有好久,好久没有这样静静的坐着。”
萧湑语气愁闷,眉头微皱,侧过脸,借着月光,看着她模模糊糊的脸庞,“你知不知道,我有时恨极了你这一种,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一个人扛的这种态度,好像你似乎不需要我们,我们是你最亲近的朋友,亲人,是可以分担且承担一切的人。”
“我没有,我只是……”南微温温的说。
风携着凉意,吹到漏在外面的皮肤上,让人不由的一颤,来往的人更是加快了脚步。
“你只是习惯性的为我们,可是这种习惯性,让我们很不舒服。”萧湑闭了一下眼,将眉头上的情绪瞬间隐藏了起来,待睁开眼时,她面上平静的毫无波澜。
风是凉的,可她接下来的话,如冬日的风寒凉刺骨。
“我有没有向你提过,我的父母?”
萧湑伸手挠了挠头,目光回忆着,“他们普普通通,每天为了生计而活,而我的到来,像是一个意外,而我弟弟的存在,就像是我身上的枷锁,我逃都逃不掉,我做什么事都要让着他,我早早辍学外出打工,挣的钱还要供他上大学,就连父亲最后病重,母亲都在替我张罗婚事,昂贵的彩礼钱,成了我家里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从未,从未。
一个人的出身,一个人根本做不了决定。
而南微,从她们认识的那一天起,就从未听她提起过家人。
可从未想过,她的原生态家庭,既然是如此……
她猛地扭过身,夜色如凉水,她深黑色的瞳孔透亮,目光寒凉狠绝。
她的心里一定很痛,很绝望,她曾试图改变,却无力改变,该是多么寒心啊。
南微悄悄的将双手放到了她的手背上,用掌心温暖着她。
“我一直想让他们满意,想让他们注意到我的存在,所以我不怕吃苦,哪怕一天干三四份工作,我都是乐意的,可是我的付出,滔滔不绝,而他们对我的索取,永无止息。”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狠狠的咬着嘴唇,直到一股血腥味在口中回荡,又苦又涩,她的神志才稍稍回笼。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南微试图劝说,安慰,可不知该如何说。
未经过他人苦,又怎知她人狠。
萧湑唇角呵呵的笑,不屑的说:“他们,他们是谁?我早已不在乎,不在乎了。”
这一刻,南微清晰地透过她的双眼,直抵她的内心深处,那心脏跳动的一角,早已是血肉模糊,伤痕累累。
“痛,一但至永久绝,并不会在感受痛,现在我,无坚不摧,什么都打不倒,击不跨。”萧湑眨了几下,点了下头,像是在安慰身边的人,她早就不痛了,有些事早就过去了,没事的。
南微嘴角勉强的一笑,是给她的回应。
“我竟不知在他们眼里,我值20万,20万呀。我当时能怎么办,除了屈从,我别无他法。”萧湑的眼角滚出几滴泪,就被她赶忙用手指抹掉。
后来。
南微静静的看着,静静地听,只是默不作声。
“后来,父亲突然叫我到床前,摸了摸我的头,说他对不起我,说他一个大男人懦弱了一辈子,终于可以做一件了不起的事。可我竟然不知……”
萧湑终于在提起父亲时,藏在心里的情绪瞬间崩溃,呼吸急促,嗓音粗哑。
“他亲手拔掉了自己的呼吸机,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我的新生,原来他最后做的最了不起的一件事,是给了我一条命,让我在18年的时光,感受到了久违的暖,父亲深深的爱,原来我也是值得的,他用命去守护的。”
南微用手臂揽过她的肩,让她倒在自己肩头,借着缕缕夜风,她慢慢的说:“我们两个这些年的相处,也是奇了怪了,从未问过,对方家里的事,一直来小心翼翼,却不知有时候说出来,心里瞬间就通畅,也不那么难受,有些东西像是梗在喉咙中的一根刺,挖出来虽然很疼,可只要挖出来了,才能有‘生’的希望。”
“我是为你好。”萧湑闭上了双眼,眼前陷入一片漆黑,可有什么东西,却在眼前一晃一晃。
“我也是为你好。”
话一出口,南微猛的反应过来,她为何突然,讲起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