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爱别人与渴望得到别人的爱,是人类的本能
校园是个自恋且自闭的社会群落,被围墙圈在闭塞狭隘的院落里,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没有时间去过问,没有激情,也没有认同感。
------与罗罗访谈
我并非喜欢怀旧,时间虽说已过去多年,但抚今追昔,脑海中挥抹不去的还是崔勐光——哦,当时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当时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不过对之于他——的确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欢,我喜欢那种感觉,他离开之后,再也没有那种感觉了。
直到现在,阿光留在我脑海里的印象还是很清晰:略显僵直呆板的身体,黯淡无光的眼神,不经意间蹙眉的姿态,都似印章镌刻心坎。
在我一个人端坐遐思的时候,总会有种怪异的感觉,觉得眼角的遮光处好像有双忽明忽暗的眼睛,在距我不远的地方盯着我,摊开手去触摸,却又什么都触不到……
这种不明就里的感觉时常困扰着我,长此以往使得我身心俱疲,我真怕自己这辈子都难以摆脱它。
如今在我们这个小镇上知道崔勐光的人是越来越少了,特别是经过那场大灾难,唉,还是不提了吧。
这个社会就像是一辆行驶中的公共巴士,在外面人看来,车上热闹非凡,数十年如一日,永远客满,座无虚席;其实,上上下下,你方唱罢我登场,乘客都不知换过多少回了。
------与宋闽渝的访谈
那是与崔勐光见的最后一面,在许多年过去之后的今天,我仍清楚地记得事发当时的情景,甚至还可以依稀分辨出他走出法庭时步履的迟缓与沉重,哦,我的耳膜又在嗡嗡作响,还有那目光。
若真的有在天之灵,勐光应该是记得我的。
一米八几的个头,瘦且高,或许是因为瘦才显得高,肤色苍白,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下面暗藏的血管,可能是肠胃功能欠佳或者睡眠质量不高所致,我是这么主观地臆断的,我略懂医学常识。
勐光的眉骨时常锁着,好像将要做出什么重大决定或者是即将面临人生重大考验似的,这给人以无限怜爱的感觉,举手投足间透出忧郁的味道。
我觉得他有诗人的气质,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感觉,使我过多地关注起他,他身上有明显区别于众人的地方,但我却说不清楚是哪些,我是个感性之人。
半路偶遇,多半是略微地点下头,有时嘴角也懒得动,他看起来总是若有所思魂灵出壳的样子,也许他又在思考墙画的颜料又或者是在酝酿一首小诗,我担心自己鲁莽的问候会中断他行进中的思考,但这并没妨碍我通过其它途径去了解他,一定程度上说,他成了我摆脱无奈现实的一种寄托。
-----引自崔勐光同事访谈
崔勐光基本上踪迹难觅,他会倏地在你眼皮底下一晃而过,但等你回味过来时,他又踪迹全无了。
他多半时间都是独来独往,体育课也很少上,不过体质却并不差,体测总能一次通过,且分数奇高,他还时常拎个标志性的棕布包,总爱绷着脸,要他笑一下似乎很难。
事隔多年,偶尔与我们当年同学聚首,聊之所及唏嘘之余竟也平生诸多感慨,慨叹世事之难料,人生之无常,久久不能释怀。
———引自崔勐光同学访谈
小的时候玩陀螺,用绳子绕紧陀螺,然后用力一甩,陀螺就会在地面上转动,一圈又一圈,不断的抽打,陀螺就会越转越快,停止抽打,陀螺就会慢下来,最后停止转动。
我现在的生活,就像一只旋转的陀螺,一根无形的鞭子,时刻在抽打我,我不能停止,也无法停止,因为停止转动,就意味着我的生活将会是另外一种状态,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有的时候,身体真的好疲惫,真的羡慕那些人,他们可以很轻松地过周末,晚饭后可以跟家人一起散步,还有长假,可以去旅游,我也想啊,可是我做不到。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停止了转动,那么我的生命也就停止了。
----摘自崔勐光日记
“看似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同样会发生”,这是我对自己多年人生际遇的概括性总结。
“做人当然有许多原则,但却不能视之为教条,当一种愿望难以实现时,要考虑重新选择或延迟满足”,这句话盘桓我心头好久,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人人都在爱与被爱,爱别人与渴望得到别人的爱,同是人类的本能”。
我到了如今这个年龄才算明白,“生命的意义无非是渴望获得被发现的机会”。
对于我这个世俗子来讲,现实生活中也遭遇过非比寻常的挫折与打击,包括一次投资失误几乎让我把家底赔个精光,房子抵给了银行,婚姻也最终走到了尽头,还从此落下偏头痛的毛病,而不得不蜗居在不足十平的陋室过活。
即便这样,只要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使我愉快,好好活下去的信念就会更加热烈,虽然是极平凡极普通的日子,活着仍然是极好的,活着,才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