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遗物
我们家很少来东北，一是身在南方，的确是往来不便。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与两个舅舅家的关系不怎么好。
平时倒不会起什么争执，难得见面也都是客客气气。可一旦涉及到“钱”的事，三家人准要吵架。
我以前就知道，两个舅舅看不起我爸，两个舅妈也对我妈这个外嫁的小姑子心存猜忌。一边嫌我们穷，一边又害怕我们回外公这里争家产。
在我小时候，我们一家还会经常来外公这边过年。后来，两个舅舅都相继成了婚，三方的关系就渐渐开始疏远了。我爸是个老实人，嘴皮子薄，经常被舅舅他们羞辱。我妈看在眼里，知道我爸受了很多委屈，后来就干脆不回东北了。
那天我给大舅转完钱后，一大家子人倒是冷静了下来。但我那两个舅妈嘴碎惯了，闲不住，私底下又阴阳怪气的说着我妈坏话。我听到后，又跟她们吵了起来。最后，还是外婆发火，将两个舅舅全赶了出去。
当时，外婆气得心脏病都复发了，幸好我们及时找到了药，否则得抱憾终身。
到了晚上，外婆的身体状况才有所好转。她把我叫到床前，就像小时候一样摸着我的头，跟我说着“对不起”。
外婆神色自责道：“小冬，别怪你两个舅舅，都是外公外婆不好，让你们一家人受委屈了。你也不要怨你爸，他一直很努力的在工作，不来看你外公，一定是遇到难处了，他脱不开身。”
我拼命点头，泪水在眼眶里乱转。
我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害怕外婆看了难过。
我们那晚聊了很久，多是些我小时候来东北这边发生的趣事。很诧异，相隔这么多年，那些点点滴滴，外婆竟然都还记得。
最后，外婆让我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很大的箱子。
上面积了许多灰尘，应该很久没人动过了。
“小冬，这是你外公生前留给你的，要我找地方藏起来，别让你两个舅舅看见。你外公说，咱家就你最懂事，将来也一定最有出息。你是读书人，有知识有教养，他只有把这些东西留给你了，他死后才能瞑目。”
我听着外婆的话，默默打开了箱子。最上面的一层放着一件新衣服，和一本存折。
衣服的外包装还在，是件做工很好的衬衣，纯白色。外婆说，那是外公去城里的商场亲手挑的，为了庆祝我研究生毕业。
至于那本存折，上面居然有三十万，我当时无比震惊。
外婆解释道：“其实当初，你外公也反对你爸妈的这门亲事。老说话，外嫁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何况还是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头几年，你外公每次喝酒，都要神经兮兮的骂你爸两句，怪他拐走了自己的女儿。后来你出生了，他就再也没在我面前唠叨过你爸一句。还总说，自己的外孙聪明，很像他……”
外婆说着说着，老泪纵横，我也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我知道外公对我好，可我呢，没对他尽过一天孝。
“好了，外婆不哭了，我们小冬也不要哭。其实这些年，你爸妈隔三差五的，总会寄些钱过来。我知道，你爸那边以前也穷，分家时，只有一间土房子，连口像样的锅都没有。你爸妈只能拼命出门打工挣钱，所以你小时候，总是看不见他们。后来，条件稍微好点了，你爸妈就往我们这里寄钱。我跟你外公算了算，总共有十八万。另外的十二万，是你外公给你准备的。他说，我们小冬读书好，没准还要去国外留学呢。有了这笔钱，去了外面，起码不会饿肚子……”
外婆的话就像是一颗颗催泪弹，我根本止不住泪水。
三十万，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我知道我那两个舅舅的为人，这笔钱能留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而那本存折，至今还放在我的行李箱里，多年来，跟随着我辗转世界各地。我没有动用里头的一分钱，那是外公外婆一辈子的心血，我舍不得。
存折底下是一大堆看上去互不相干的东西。有两本厚厚的古籍，一本陈旧的笔记，一大一小两个黄皮葫芦，一方堂印，还有一幅画在黄绸缎上的画。
其中，那幅画是最让我觉得奇怪的。画中是一只盘坐在寺庙中的白狐，身形非常巨大。白狐座下跪着一大群男女老少，应该全是诚心礼佛的信徒。而那尊“佛”，正是高高在上的白狐狸。
画面的诡异之处在于，我好像在那群信徒之中，看到了外公的背影。没有面容，可我就觉得，那就是外公。
我把箱子搬回自己的房间后，继续研究外公的遗物。我看了那本笔记，上面记录着外公成为大仙以后，去各地帮人瞧事的过程。去的地方有很多，但基本都在东三省。唯一一次去了南方，还差点把命丢了。
那个故事很精彩，在这里我简单的做个转述吧。
千禧年初，南方某省要通一条高速公路，其中有一段是长达五公里的隧道，在当年算是比较大的工程了。
打隧道最重要的设备就是盾构机，但在那个年代，盾构机全靠进口，又贵又容易坏。当时是某个央企承包的那个工程，但一部分的隧道项目，又转包给了当地的一家民营企业。上面出钱，底下的农民工卖力气，这属于正常操作。
刚开始一切顺利，百来号人的施工队很快就打通了两公里的隧道。之后，开始陆续出现一些怪事。先是有两个农民工突然失踪了，工程队的人一连找了三天，最后才在一处石头缝内发现两人的尸体。死状很诡异，体内的骨头全部被碾碎，所有内脏都离奇消失了。
为了不影响工程进度，民企老板选择暂时隐瞒消息，打算等工程结束后，再跟死者家属商量赔偿事宜。但是，发现尸体后的几天内，连续坏了两台盾构机。那玩意儿在国内修不了，只能联系国外的公司派人过来维修。
可是，那些老外在进入隧道后，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