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怒火

    那天，我们连夜赶回了m城。

    郭四眼似乎一刻都等不了，办理完还车手续后，直接去了省城，赶最后一趟航班。

    相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着急的对待一件事情。

    事实上，我们在那棵枯木底下，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可郭四眼的反应，却比在y城遇险时还要紧张，还要惶恐。

    临行前，他反复叮嘱我说，不要再回那个地方，更不要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告诉任何人。一切，都等他重新联系我的时候再说。

    当时，郭四眼的反应真的把我吓到了。那种紧张，并非关乎个人生死。更像是，一场波及无数人的大灾难即将到来的感觉。

    我问他究竟是什么事，郭四眼却一反常态的，只字不提。

    而我，也只能从当天的发现中，去做一个力所能及的复盘。

    可以确定是的，枯木底下埋着两口棺材，一大一小，一黑一红，一横一竖。

    下面的那口血色石棺，是竖着放的。

    这在葬法中，叫叠葬，在近代非常罕见，只有一些少数民族还保留这种葬法。其目的，更多的是为了节约土地资源。

    但是，那两口棺材所在的风水局，异常凶煞。离地面近的那口木棺，显然是有人故意摆放在石棺上方的。粗略判断，两者至少相差了几百年。

    也就是说，是有人刻意找到了那口石棺，然后以鸠占鹊巢的方式，将木棺布置在同一个风水穴上。

    至于这么做，能达到什么目的，当时的我，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就连郭四眼自己，也是带着一肚子疑惑南下的。

    当晚我为了省钱，住在了青年旅社。同个房间有七个人，除我之外的六个全是同校的高中生，是集体出来旅行的。一整晚都吵吵闹闹，可我却睡得特别踏实。

    第二天我们互相道别，少年们还赠送了我一瓶饮料，说是对昨天晚上打搅我休息的赔礼。我欣然接受，祝福他们旅途愉快，然后自己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外公还没有举办葬礼，我肯定是要在这边再待上一段时间的。返程的大巴车上，我接到了朋友的电话。因为我已经离开一个多星期了，暑假班的学生们开始闹情绪，许多家长要求退学费。

    我当然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这个暑假班本来就是以我的名义办起来的。学生家长们也是冲着我的学历以及曾经高考状元的身份，才愿意花钱送孩子过来补习。我撂挑子这么久，他们当然有怨言。

    对于我个人，当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早就没有了回去给学生们上课的心思。但补习班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那朋友入了股，还花钱请了几个退休老教师。假如真不办了，租教室的钱、学费，以及赔偿老师们的违约金，我们得赔进去好几万。

    这些损失，我不可能让朋友和我一起承担。没办法，我只能在电话里让他再拖一拖，我这边则尽快想法子回去一趟。

    我拖着一身疲倦返回外公家，因为心情沉重，气色看上去特别差。进村以后，过路的人都会盯着我看，目光异样。

    到家后，都没来得及喝口水，我就听到了一群人在客厅争吵。很大声，各自充满了怨气。

    外公走后，这个家的气氛就一直很怪异。我知道这时候进去不讨好，便靠着墙角躺了下来。

    很快，大舅妈的声音便从墙的另一边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小妹，不是我说你，外嫁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这么些年，爹妈的事情你有管过吗？现在爹走了，让你出五万块丧葬费也嫌多？自己问问你大哥，这些年，我给你爹妈买了多少东西。”

    “大嫂，不是我不肯给。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爹走了，我是应该出钱。可眼下，我手头上最多也只能拿出三万块。秦冬他爸的工资，得年底才能发下来，到时候我再补给你们成不？”

    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听上去很虚弱，应该是跟他们争论很久了。

    “呵呵，小妹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爹在世的时候，你就不怎么回来，现在爹走了，还能指望你常回家看看？等你母子两个回了南方，别说钱了，连电话估计都打不通了吧？再说，你们一大家子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连五万块都拿不出来，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我要是你，干脆离婚算了。”

    二舅妈的冷笑声异常刺耳。

    她刚说完，二舅又把话接了过去。

    “哼，当初我就反对你嫁给那个废物，一辈子的打工命，到死都不会有出息。老丈人死这么多天了，也不过来看看，没良心的东西。还有你家秦冬，在他外公跟前那是一滴眼泪都没流过，现在人跑哪去了也不知道。自己说说，你们这一家子人，是不是丧良心！”

    砰！

    有玻璃杯砸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妈的痛哭声再次响起，我脸一横，冲进了客厅。

    “不就是钱吗？好，五万块，我现在就打给你们。但是我告诉你二舅，我爸妈养我这么大不容易。我爸是个农民工，可他不偷不抢，他用自己的力气挣钱，比谁都干净。你们，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说他？”

    看我突然出现，还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二舅根本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只有边上的二舅妈在小声嘀咕着。

    我妈也被吓了一跳，她赶紧起身拉住我，让我不要再说话了。

    大舅舅见状，拍着桌子吼道：“够了，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学生不要管。秦冬，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脾气大。但脾气再大也不能解决问题，你二舅和两个舅妈，他们说的都是事实。现在是我们这些长辈在谈事，没你说话的份，出去！”

    “哈哈哈哈，长辈？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大舅，把你手机的收款码拿出来，我现在就转给你！”

    当时，我的脾气上来后，谁也拉不住。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抢过大舅的手机，将五万块钱一分不少的转了过去。

    那一刻，所有人都闭了嘴。

    而我，也是从那天开始，才真正明白金钱对于一个家庭的意义。此后，我为了挣钱，和郭四眼他们，走上了一条无比奇幻的路。一条，与我曾经想要做的科学研究，背道而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