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吃土
“三个村子荒废后不久，一队户外探险爱好者就进去了。你们猜，这些人最后都怎么样了？他们全死在了里面，一个活口都没留。这件事在当时很轰动，电视台都做了详细报道。我没记错的话，一共有十三个人，还是市里边什么登山协会的成员，学过户外生存技能，挺专业的。被救援队发现时，那些人排成三排，躺在溪水里，尸体都泡烂了。”
司机说到这，咽了下口水，沉默了大约五秒钟。
“我听人说，在发现尸体前，一个救援人员喝过溪水。不久后，也死了。医院说是食道癌晚期，但他们家里人不信，还跟医院大闹了一场。至于那十三个人的死因，电视报道说是集体食物中毒，反正，没几个人信。”
“那你觉得，他们是怎么死的？”
郭四眼笑着问道。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严肃些。
司机没有回答郭四眼的问题，接着说了另外一件事。
“从那之后，过了大概六七年吧，具体的，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我从报纸上看的，说是有一家人出门郊游，误打误撞进了其中的一个村子。一家四口人，全没了。他们的死状更邪性，男人被一把刀插死在一口棺材里，女人则吊死在那口棺材的上方。两个孩子最可怜，互相搂着，淹死在一口井里。”
司机说到这时，车窗外突然响起一阵敲击声。
咚，咚，咚。
仿佛有一只力气巨大的手在锤着车窗。
我吓得浑身一抖，要不是郭四眼及时按住了我的大腿，当时估计就跳起来了。
司机大喊了一声“妈呀”，很自然的躲在了方向盘底下，嘴里不停念着“阿弥陀佛”。
我镇定下来后，跟随着郭四眼目光往外看，远处的旷野被银白色的月光照得惨白，恍若另一个世界。幸运的是，车窗外没人，也没有什么鬼脸。
郭四眼起身拍了拍司机的后背，笑道：“其实这荒郊野外啊，人比鬼更可怕。老同志，你还是得相信科学呀。”
说完，车内响起了一声播报：“某宝到账49元。”
听到这声音，司机才敢慢慢抬起头看我们，紧接着又瞟了眼副驾的车窗。
确定没东西后，他才从无比惊恐的状态中恢复正常。
我们随后下了车，郭四眼抬头打量天象，正巧有一群飞鸟掠过，发出“婴儿般”的啼叫声。
我回头看去，司机的脸色果然又发白了。只见他拼命发动钥匙，那辆崭新的出租车却硬是打不着火。
“我就说这地方闹鬼吧？兄弟，你们两个可不能走啊，赶紧回来，咱仨背靠背，阳气肯定旺。”
司机语无伦次的朝我们招手，郭四眼冲他咧嘴笑笑，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手电。
打开电源的那一瞬间，整个夜空仿佛都被照亮了。
“都说了要相信科学的嘛。人类一切的恐惧都源自于火力不足，老同志，你该换两盏亮一点的车灯了。”
郭四眼跨着大步拐进了那条泥巴路，很快就只剩个背影了。我和司机都愣在原地，他看看我，我看看他，愣是谁也没说话。
见我也要走，司机连忙按了下喇叭。
呱，呱，呱。
又是一阵突来的鸟叫声，远处还传来了回音，显得这方天地既空旷，又诡异。
司机吓得又开始转钥匙，这一次，发动机终于响了。他迅速摇上车窗，原地掉头，开得飞快。
这时我听到了郭四眼的叫喊声。
“赶紧的，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
我默默点头，朝那点仅有的光源飞奔。
越是走进大山深处，我就越感到寒冷。要知道，那可是夏天，而我已经穿上秋冬的外套了。
郭四眼举着手电在前方带路，边走边说道：“你不光会觉得冷，还会越来越冷，直到最后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三魂七魄缺一不可，严格来说，哪怕只是少了其中之一，人也就不是完整的人了。”
“不是人还能是什么？嗖的一下，变外星物种了？”
我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郭四眼的笑声随即响彻群山。
我连忙打断他，埋怨他笑得这么大声，就不怕把鬼引出来？
没想到一听这话，郭四眼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来。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我，问道：“秦博士，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我心头一跳，没吭声，其实是被他问住了。
郭四眼从来没有叫过我“秦博士”，此刻突然改了称呼，其中的用意我是明白的。
一个学物理的博士生，所有的世界观都是建立在物质层面的。假如某种信仰被摧毁了，对我日后的学术生涯当然是致命的。
我想了半天，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九十年代初，钱老提出过一个概念，叫灵境。那是当时的老一辈科学家们，对虚拟现实技术作出的宏观猜想。如今，当初的某些猜想或是叫理论研究吧，正一点一点的成为现实。我认为，这也是科学。”
郭四眼看着我没有说话，显然对我的答案并不满意。
我摘掉眼镜，揉了揉鼻梁，低头的瞬间，我看到脚下的泥沙之中突然涌出大量的液体。
我吓得喊了声“有水”，郭四眼拿手电去照，却什么也没有。我很纳闷，正要开口解释，郭四眼则摆手示意我别出声，随后蹲下来，捏了一小撮土塞进嘴里。
他嚼了几下，“呸呸”两声，又将沙土全吐了出来。
“不对。”
我问他什么不对。
郭四眼喃喃道：“石为山之骨，土为山之肉，水为山之血脉，草木为山之皮毛。”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土有问题？”
我越听越糊涂，朝四周看了一圈，也跟着蹲了下来。
郭四眼搓着手里的泥沙道：“土厚为肥，土肥则气壮。一地的山水好不好，能不能养活人，只需看泥土就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当然，这只是山路上的土，不是农田，自然贫瘠。但正如你刚刚看到的，这土里混杂着大量的砂石和泉水。我们已经在半山腰上了，按理说，这土不应该这么湿。而且，还特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