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骂神
那家狗肉馆是当地的网红店，这两年生意一直很好。
老板说，差点出车祸之后的半个月，他变得特别倒霉，喝水都能塞牙缝的那种。
光自己倒霉也就算了，可怕的是家里人也跟着遭了灾。
先是他老婆骑电瓶车摔了，脚跖骨断了两处，至少得躺上三五个月。狗肉馆一直是夫妻二人共同经营的，如今少了一个重要帮手，不光忙不过来，味道也常常出问题，生意可谓一落千丈。
之后，连女儿都出了事。老板说，放学路上突然有石子从高空坠落，幸好那石子不大，自己女儿只是被磕破了头。但受伤的位置离左眼很近，但凡那石子大一些，或者位置偏移个几公分，左眼可能就要瞎了。
“唉，不怕你们笑话，我这店快一个星期没开门了。要不是提前就接了今天中午的一个大单子，我现在还躲家里呢。”
老板苦笑着扔掉烟头，又狠狠踩了一脚。
郭四眼笑着问他：“跟我们两个外地人说这些，就不怕传出去，影响你生意？”
老板摇摇头，盯着郭四眼看：“听你们的口音像是南方来的，而且你的穿衣打扮也不一般。普通人，是不会来后厨讨要什么黑狗血的。小兄弟，你要有真本事，能不能帮我看看，到底哪出了问题？放心，我不是白叫你帮忙，要多少酬劳，你尽管提。”
男人的声音很迫切，多少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老郭下意识地瞥了眼餐馆，摇头道：“我也不瞒你，我这人比较谨慎，凡是进一家店，都得远远瞧上两眼吉凶。你也可以理解为看风水，总之，你这家店没问题。”
老板似乎松了口气，连忙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了过来。
向来嗜烟如命的老郭居然给回绝了。
“还有急事，我俩现在就得走。等回来再说吧，回来还在你家吃狗肉。”
跟老板道别后，郭四眼打了辆出租车，目标是当地的土地庙。
在车上，我有些疑惑的问他：“那老板真被什么狗仙给缠住了？刚刚那包烟是软中华吧？你居然能忍住不拿？”
郭四眼看着手机上的卫星地图，头也没抬道：“观他面相，东西肯定是有的，但没有跟着他。至于我不收他的烟，是不想节外生枝。”
“万一，他真出了事，怎么办？”
“切，我发现你小子是越来越多情了？个人有个人的因果命数，他挣没挣钱，死不死的，跟咱有啥关系？再说了，我大老远的从南方跑北方来替你铲事儿，本来就犯忌讳。这本地的魑魅魍魉，那都是地头蛇，少招惹两个准没错。”
老郭白了我一眼，我悻悻然的只好闭嘴。
从那天以后，我才真正有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意识。
土地庙在市中心的西南方向，规模不大，但香火鼎盛。我们到时已经快晚上八点了，还是有许多人在里头敬香的，甚至连庙祝都还没有下班。
按照规矩，我和老郭各自烧了三炷香。与上次在城隍庙不同的是，老郭让我把香插在了土地庙的西南角，而不是香炉上。
而且这次很奇怪，给土地公敬完香后，我们没有马上离开。
老郭说先等等，于是我们便在庙外的广场上坐了一会儿。大约十分钟后，我们返回去看香。那一刻，老郭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变得异常难看。
按理说，同时点燃的三炷香，燃烧的速度应该也差不多。可我插在西南角的那三炷香，居然烧出了两短一长的模样。中间那炷香明明看着最红火，却烧得极慢。
郭四眼说，人最忌三长两短。鬼，最怕两短一长。
我问他这是什么逻辑，他摇摇头没有解释。
当时，应该已经八点半了。郭四眼看了下手机屏幕，说等到九点之后再回来。
晚上九点至十一点，为亥时，又名人定。
我们出了土地庙，去了附近的一家便利店。郭四眼买来白纸扎了两个小人，又用随身携带的朱砂画了三道符。
符文歪歪斜斜的，十分晦涩，反正我是看不懂。
刚过九点，郭四眼就气冲冲的返回了土地庙。此时庙里已经没人了，就剩个庙祝还在收拾东西。
为什么要说他气冲冲呢？因为当时的郭四眼，面色凶狠，一到庙里，就指着土地公的神像破口大骂，连我都被吓到了。
一个无论走到哪，都要烧香拜佛的人，突然发了疯似的指着神像的鼻子骂。这样大的反差，不是身临其境的人根本没法体会。
“哼，老子不管你他妈的是谁！神也好，妖也罢，只要不妨碍老子做正事，老子都不跟你计较。烧香吓老子？你以为老子真怕你啊？这年头，不管你在上边多厉害，只要下来了，还在我华夏大地上，就得收起尾巴，好好替人民群众办事。他妈的，欺负老子外地来的是不是？好好瞅瞅，这是啥？”
郭四眼掏出三道符，高高举起。自己则不断在原地转圈，朝四方大骂。
“你要非得护着那东西，老子就用这三道符，破你金身。别以为老子不敢，狗急了还跳墙呢。老秦，把黑狗血给我打开！”
郭四眼对我吼了一嗓子。
我浑身一颤，本能地拧开了手里的瓶盖。
一股黑狗血的腥臭味涌入鼻腔，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就在这一刻，门外突然灌进来一阵阴风，绕着土地庙晃了一圈，吹灭了大半蜡烛。
郭四眼让我赶紧去西南角看看，我连忙跑过去，那三炷香居然又都一样长了。
当时的我，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我回头看去，只见郭四眼满头大汗的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骂架骂到整个人虚脱，听起来像个笑话，但那时的我，根本笑不出来。
庙祝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和我一样，都愣住了。
老人家应该也是懂行的，回过神后，什么也没说，跑到神像前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才对着郭四眼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我至今都记得清楚。
老人脸色阴沉道：“砸人饭碗，如杀人父母，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