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章 孽果
何氏与云烟吓得缩成一团，捂着脑袋惊恐大叫。
冷氏常年伴在督军身边，对枪声已有了免疫能力，顾景琛也仅是堵住耳孔，枪声一过，便放下了手。
“督军别急，先解解火气，三姨娘也算对你不错，为你备下了一份大礼。”顾景琛不慌不忙的说着，双手举过肩头，拍拍巴掌，“带进来吧。”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出现在正厅门口，先是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云烟身上，小脸上扬起欣喜，乐滋滋地奔向云烟，直往她怀里站。
“娘，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文儿，我可想娘了。”
“走开，快走开，哪来的野孩子，乱认娘，我不认识你。”云烟慌了神，手足无措，似见了瘟疫般，惶恐地将孩子推向一边。
“娘，我是铭文啊，你再仔细看看，我有爹有娘，才不是野孩子。”小铭文见云烟不认自己，泪水滚出眼眶，极力地想说服云烟。
“铭文，来，叔叔问你。”顾景琛把他拉到自己身前，蹲下身，轻言细语，声调温和，“告诉叔叔，你娘是谁？”
小孩子不懂事，见顾景琛对自己不凶，有了好感，双肩抽动，啜泣着小手指向云烟。
“你说她是你娘，可知道她的名字？”
“顾景琛，他只是一个孩子，你为何这么残忍。”云烟知道顾景琛在套话，哭喊着出声制止，并爬过来伸手要抓。
小铭文第一次见娘的样子，如此狰狞，恐惧地躲到顾景琛身后，探出小脑袋惊恐地看着云烟。
“督军，这只是个才几岁的孩子，说得话不可信，快阻止他。”云烟见夺不回小铭文，转身爬到督军脚边，她想旧招重用，让督军心软，像往常那般站到自己这边。
但她没留意到是，自打铭文喊出了那声娘，督军的脸就从下巴绿上了头顶，还冒起了绿烟。
这样的奇耻大辱，让他怎能忍受，他也就总共碰过云烟两次，一次是未娶进门前酒后乱性，还有一次是洞房那夜，云烟嫁进督军府已有十年有余，这孩子顶多五岁。
怎么算，也不会是自己的种，更何况以云烟的秉性，真怀了督军的孩子，是巴不得让全榆城的人都知道，又怎会偷偷摸摸，藏着掖着把孩子养到这么大。
思忖至此，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脚把云烟踹到一边。
眼前的孩子，让冷氏也深感意外，想不到云烟竟然胆大到如此，见督军这次铁石心肠，没被云烟打动，她心里也挺解气，也就装聋作哑不吭声。
“叔叔，我娘的名字叫云烟，她的戏唱得可好了。”
顾景琛本不打算再问，实在狠不下心去欺骗一个孩子，没成想小铭文拉拉他的衣角，怯生生的做了回复。
“那你爹是谁？”督军一字一句，眼里布满血丝，脸上布满阴霾。
铭文这次虽害怕这个凶神恶煞的怪老头，但有顾景琛的庇护，胆子也大了许多，躲在他身后，探出小脑袋，“娘说爹可厉害了，他是督军府的大少爷，以后就是督军，我就是小少爷，是少帅。”
“文儿，不要”云烟撕心裂肺的大喊。
“你这贱人，啥时候勾引上我家谦程的，看我今天不撕烂你这张狐狸皮。”
督军来不得发话，何氏已猝不及防地扑到云烟身上，两人你抓我一爪，我踹你一脚，你揪我一把头发，我挖你鼻孔，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你这死老太婆，不许打我娘，看我不打死你。”小铭文突然冲出顾景琛身后，后者伸手抓了一个空，孩子奔到何氏身前抬脚就踹。
怕他被两个已疯魔女人误伤，顾景琛跨步上前，将他拽向一边。
“啪！”督军的朝天枪响结束了，两个女人的相互撕扯，两人受到惊吓，自动分开，彼此都没讨到便宜，头发似田里的杂草，衣服领口敞开，露在外面的皮肤，抓痕累累。
“谋害罪名成立，何氏，云烟由纪探长带走，关押大牢等宣判，孩子另找地方暂时安置。”督军下着结论。
地下室。
不堪的一幕呈现在所有人眼里，上一次顾景琛与沈芊芊夜探督军府，见到三少爷顾惜之，还是身材肥硕的样子，如今却已瘦得完全脱相，皮包骨头，蜷缩在堆满污物的角落里吞云吐雾，一个同样瘦骨如柴，身不着寸缕，样子痴傻的女子坐在另一墙角，更可悲的是她还大着肚子。
明眼人一看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云烟为了让顾惜之不吵闹，只给他烟土不管饭，又给他找来一个女叫化陪伴。
触目惊心的场面，让督军与顾景琛这种历经沙场的人，都为之恻目。
督军一向硬朗的身子，似被针扎了的皮球，直挺的背驼了下去，背梁不再挺直，脚步绵软无力而虚浮，四夫人冷氏与顾景琛左右搀扶着，才没有跌倒。
他双唇发着颤，哽咽许久，才哑嗓开口：“惜之，爹来看你了。”
重复唤了两三次，顾惜之才从大烟的飘飘欲仙中回过神，他从污秽杂物的上爬起来，趔趄着扑向铁栅栏，脏得早已辨不清颜色的手直直伸出栅栏，大着舌头，“烟，大烟，给我。”
冷氏拿出一个面包递过去，“你先吃这个，大烟等会儿就给你找来。”
顾惜之一掌把面包拍到地上，“烟，我要烟。”
说完，他也没有哭闹，垂下脑袋，不再说话，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噙满泪水，喃喃道：“我不想活了，帮帮我。”
顾惜之是第一次说出这么完整的一句话。
大脑清醒的过程极短，紧接着，又再次陷入痴傻，拼命摇晃着栅栏，大叫大嚷，“给我烟”
督军长长地吸了口气，似下了某种决心，“好，爹这就帮你解脱。”
说着，从腰间拔出手枪，颤抖着瞄准顾惜之。
“督军，不要！”
“父亲！”
冷氏与顾景琛异口同声的想要阻止。
“你俩别劝我，与其让他这样痛苦的活着，不如让他早点去别投个好人家。”督军哽咽着说道。
两人无言以对，都心如明镜，督军还在，顾惜之还能有大烟抽，可现处乱世，战火不断，人人都身如浮萍，谁也保证不了自己过了今日，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啪啪啪啪！”几声枪响过后，顾惜之与女叫花都没有气息。
顾惜之闭眼前的最后一刻，似乎又清醒了些，望着督军开了口，“爹，谢谢。”
这是他第一次喊“爹”。
“惜之啊！”督军瞬间老泪纵流，扑往铁栅栏前，脚下一绊，身子倒向地上，顾景琛眼疾手快，扣住他胳膊。
督军太过悲痛，一口气上不来，人立即晕厥过去。
顾景琛背起督军与冷氏一起出了地下室，对守在外面的士兵吩咐：“就地挖坑埋了，再把出口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