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采花大盗
窗外,男子放下僵直麻木的手臂,转动手腕活动两下,带着沈芊芊从窗沿上,轻飘飘飞落到地面,没发出一点声响。
沈芊芊一落到地上,就挣脱开男子的搀扶,迈开步子,独自奔往后院,找到挂着爪绳的院墙翻了出去。
来到之前下车的大街上,早已夜深人静不见一人。
“笃,咣咣咣!”远处,有人在敲响铜锣,一慢三快,锣声响后,有人声调高扬,拖沓高喝:“天寒地冻,注意保暖!”
稍停一会儿,锣声与唱喝又再次响起。
沈芊芊在后世电视剧里,看到过古时打更巡夜的情节,现为民国初期,前朝的一些旧习仍在延用,打更人一夜要敲五次,每隔一个时辰敲一次,每晚七点落梗,敲第五次时便是五更天,鸡叫天快亮了。
这“天寒地冻”的唱词表示此时为四更天,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这个时候,车夫们早就收工回家睡觉了。
沈芊芊默算了一下回督军府的脚程,坐黄包车过来花了半个多小时,她不熟悉路况,只能沿着黄包车来时的街道,双脚走回去。
这样一来,少不了一个多小时的脚程,回去时已近五更天,不知还没有机会翻院墙回到西院。
她心里着急,但又不能迈腿开跑,街上有城防士兵巡逻,跑动极易被关注,引起怀疑。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一路过来都平安无事,沈芊芊也就放下了戒备心,开始琢磨权叔提到的事。
对于前主生母被陷害,沈芊芊之前还只是猜测,如今是得到了肯定,但是偷听来的话,也没证据指证权叔与白氏,相当于是徒劳无功,他俩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沈芊芊诬陷。
人倒起霉来,喝口水也能被噎着,这怕什么就来什么,沈芊芊转过一个拐角,来到主大街。
远处一列巡逻队对向走来,等沈芊芊反应过来,再想躲进旁边巷道,为时已晚,巡逻队已发现了她。
“前方那人,原地站好,别动,否则我们将开枪了。”
“大半夜的,一人还在街上走,是做什么的?”
巡逻队员的枪口,齐齐地直指沈芊芊,边喊话边向她这头靠近。
沈芊芊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逃也逃不了,出声必定会被识破为女子,而她身上的爪绳,就是穿房越脊的必备工具,决不能被搜出来,到时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双方隔得远,她便暗中一点点挪动脚步,想靠旁边的巷口近一些。
“砰砰砰!”巡逻队员已发现了她的意图,几颗子弹射向她身前四周,飞起来的石子溅到她脚上。
沈芊芊再也不敢造次,一动必会被射成筛子,她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如一条躺在案板上,等着被宰的鱼,等待命运的审判。
“砰砰砰!”又有枪声传来,不过是在巡逻队的后方,接着远处有人在大喊:“失火啦,失火啦!”
失火是大事,比眼前这个疑似的小毛贼重要,巡逻队员不约而同的一起回头,看向后方。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芊芊动了,朝巷口闪身过去,与此同时,巷口里闪出一人,沈芊芊定睛一看,是之前那个戴面具的男子。
他一把攥过沈芊芊隐进巷子里,外面大街上,巡逻队发现沈芊芊不见了,骤然枪声大作,密集的射向巷口。
“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是哪里失了火,其他人跟着我前去抓毛贼。”队长急促的下令。
于是,巡逻队伍一分为二,一半人迈步跑向后方,另一半端着枪,奔进巷口,来追拿沈芊芊。
这条巷道南北贯通,另一头连接的也是正街,沈芊芊被面具人带着来到巷道中段后,便飞身翻过墙头,进入一户人家的宅院,两人并没停下,而是在相连的宅院或房檐上穿行。
渐渐地,巡逻队员的说话声消失,枪击声也已远去,面具人才带着沈芊芊离开房檐,来到地面,两人继续朝前奔行,他们没有走正大街,而是在屋舍间的巷道里穿行。
面具人带着沈芊芊穿了无数条巷道后,终在一条巷道尽头停了下来,此时两人都心生,路太短,时间太快。
一路都在逃命狂奔,直到停下来,沈芊芊才发现,不知在何时,与面具人成了手牵着手的姿势,掌心对掌心,十指交扣。
“到了。”面具人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吐字却很清楚,期盼沈芊芊听不见,又怕她听不清。
沈芊芊任由面具人牵着她,小鹿在心里头乱撞,脸在昏暗里绯红灼人。
“好,那我走了,多谢!”沈芊芊的反应有些迟滞,她展开两人交扣着的手指,手臂带上力要抽回手。
就在两只手即将分离的瞬间,面具人的手突然往前一递一扣,再次交缠上沈芊芊的手指。
然后面具人手臂用力回收,把沈芊芊拉向他,手臂屈肘成环状,准备把沈芊芊圈进怀中,临了手上动作猛然一滞,接着小臂由屈变直,手掌抵到巷道的墙上。
结果就是沈芊芊被他一臂之力带过去时,没有跌进他怀里,而是被桎梏在了双臂之间。
沈芊芊被他这突然的一下子,整得有点懵圈,刚才还出手救自己,现在又不放她离开,不知他有何企图。
难道他就是权叔口中,在城南出现的采花大盗么?
在后世的电视剧里,采花大盗要么是五大三粗的糙汉,要么是精瘦的糟老头子,可眼前这个面具人,无论是身形还是露在面具外的眼睛与嘴型,都该是一个陌上人如玉的俊美男子。
这样的男子迷粉一大堆,唇角勾勾就能迷倒一大片少女少妇,何须半夜三更飞檐走壁的入闺房采花。
面具人双眸如星,浩瀚深邃,直直地凝视,勾起迷死人的唇,朝沈芊芊覆压而来。
沈芊芊拼命后缩,后背被墙上凸起的石块硌得生疼,在面具人的脸凑过来时,下意识的把头偏向一侧:“你敢乱来,我,我我就不客气了。”
“呵,有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不以身相许就算了,还想要人命。”
面具人钳住沈芊芊的手腕,抬起摁在她脑袋旁边的墙上,从她指腹间取下一枚细细的银针,举到沈芊芊眼前。
“是,是你逼我的,算了,我打不过你,放我走吧,你的大恩我记下了,以后再报。”沈芊芊率先服软。
“哦,记下了,你都不问问我是谁,怎么记?”面具人再次凑近,语气诙谐。
“那么告诉我,你是谁?”
“如果我说,我就是城南出现的那个采花大盗呢?”面具人将嘴唇凑近沈芊芊耳侧。
热气灌进她耳道与领口,让她的整只耳朵臊热灼人。
散发的灼热,炙烤着近在咫尺的面具人,似受到了蛊惑,他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着口水,微微启唇靠向沈芊芊柔软的耳垂。
唇沿已触及那片灼热,动作戛然而止,抵在墙上的手指回拢攥进掌心,手背关节因极力克制,而将皮肤撑得发白。
“告诉我,你又是谁?”双唇将噙的动作化为一句问话。
面具人撤回脑袋,垂下手臂,与沈芊芊保持一定的距离,怕再保持近距离,会抑制不住本能去做她不喜欢的事。
沈芊芊见面具人放过自己,石头坠落腹中,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神智回归,脑子里开始活泛思考。
这问题怎么回答,实话实说自是不可能的,于是她嗫嚅开口,临摹面具人之前的语气:“如果我说,我是采花大侠,你会信么?”
面具人闻言,神情先是一滞,但滞不过半秒,鼻子轻嗤,咧开嘴唇露出雪白牙齿,畅然一笑,手指戳上沈芊芊的脑门,“采花大盗与采花大侠,很是般配,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