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死不可怕，就怕活着没了念想
转眼，半个月过去。
这段时间里。
李遇不仅可以准确分辨本旅的火长与士卒，甚至与同一折冲府下各团的人也大都眼熟。
因为大家每日会有相当一部分时间都会聚在一起，为了即将到来的唐狼大战，进行加强性的集中演练。
毕竟，折冲府存在的意义很大程度上就是练兵。
苏迟手底下总共六个团。
集合练兵时，各团校尉都会得到两面代表本团的战旗，而苏迟则掌握着另外一套相同的战旗，以不同的颜色和动作发号施令。
其训练项目比起李遇在宁王府时要少一点，但也足够详细，包括集结、列队、变阵、行礼、行进、奔跑等等。
等到集中演练结束，再就是各旅的分散训练。
李遇清点了一下本旅的马和驴，按照军制，每一火需由一匹马或驴作运力。
他们云中地处边塞，不少淘汰下来的战马可就地转为驽马，必要时还可短暂骑乘。
因而，第一旅十火标配的驽马有十驾，这可视作是他们的公产。
除此之外，还有像李遇这样自带战马来参军的。
两位队正各有一匹，还有余下的百卒里零零总总也能再凑出五匹，可以随时转变为骑兵作战。
拢共就是八骑。
对付小规模的狼国斥候，这样的配置已经绰绰有余了。
因此，他已经开始尝试磨合骑射作战，以求遇到狼国骑兵时可以追上并且将其击杀。
这要说起来，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简而言之——穷！
他们这些府兵名义上可以脱战生产，但作为驻扎边关的兵马，又因为调至异乡的缘故，根本无田可耕，平日的大多数时间也在军中集训。
不少士卒为了攒下银钱寄回家，平日过得紧巴巴的，他们靠着军中的饭食可以保证果腹，但练兵和习武一样，不可能只靠面片汤就补足消耗。
时间短还好，一旦日子久了身体必然亏空。
这是不是一种矫情李遇尚不清楚，但大唐的军法却是给了他们这些边军挣外快的思路。
——战利品
如果可以杀死闯入大唐国境的探子，不仅探子的首级可以记功，探子身上的一应物品也可成为战利品。
他们云中扼守地险，纵有城池天险，但云州境内多山林。
狼国的骑兵优势在这城池前受到遏制，这就导致有不少狼国探子会铤而走险，经由山路穿行，绕过云中城，直接进入云州境内。
正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所以不论是云中本土的边防军，还是轮值的府兵，他们的营帐都设在山下。
这对城池而言，变相就形成一道天然的拱卫城障。
李遇操练骑兵作战，平日也没少给底下人喂鸡汤，要他们好好磨练耐力。
等过阵子抓到了狼国探子，用得来的赏钱自家开小灶。
这消息一放出，立刻就让第一旅的士卒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彻底振奋起来。
他们并不是真的馋肉了，以致到一种悍不畏死的程度。
错误的。
真正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不外乎就是“盼头”二字。
死不可怕，怕的就是活着没了念想。
身为军中一员，在这两国交战的节点上，他们这些大头兵的脑袋其实早就别在腰上了。
这一场大战之后还能活下来多少人，并不好说。
人人惧死，但因为心有牵挂，所以不敢当逃兵，唯恐连累家人。
李遇知道现状无力改变，倒不如主动让自己变得庸俗一点。
一碗鸡汤，一块鸡肉……
大家一起努力抓到探子，然后用赚来的收获，让嘴里能沾点荤腥，从而得到坚持下去的动力。
这是李遇在军中半个月以来，总结出的他这个旅帅存在的意义。
……
又是五日过去。
当大伙的激情快要散尽时，李遇正式将众人集中，宣布进山的消息。
他以“火”为单位，形成不同的警戒团体。
至于有战马的几人，则充作先锋之用，在林间开道，形成大致的搜捕范围。
“驾！！”
一阵阵马蹄声在林中响起。
李遇座下骑着小白，跑在最前头。
小白飘逸的鬃毛随风而动，两个鼻孔时开时张，看起来不像呼吸，反而像是在嗅着什么。
考虑到，这家伙的灵性已经超过寻常的马匹了。
李遇对它抱有不小的期待，伸手像画饼似的在它脑门上摸了摸，鼓励道。
“小白，好好干！只要能找到人，我指定再给你熬一锅东宫像那样好吃的草料来。”
小白蹄乌闻言，不由眼前一亮，四只蹄子奔跑更为迅速，恍若一道黑色闪电。
转眼间，后面几骑就甩得不见了踪影。
张黑头与孙矮虎二人大为心惊，他们当初可在骑兵营里待过，一身的骑术已经称得上“老练”了。
这种一同出发，却被人甩得连马屁都吃不到的情况，还真是头一回。
张黑头微微叹息，感慨道：“旅帅这无所不能的本事，他过来当旅帅真是屈才了。”
“我觉得也是。”孙矮虎面露赞同之色：“只凭旅帅这口才，半个月就把那群小子的心给偷走了，他就得去朝中当官，给咱们这些大头兵谋好处！”
“行了，收收心，全体准备，随时战斗！”
张黑头方才虽然在闲聊，但他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两侧的灌木，小心着一切可能从暗处赶来的敌人。
这时随着距离深入，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这里藏有探子的可能性不小。
正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悠长的狼嚎。
后面的五个骑兵纷纷驻足，面露忌惮之色。
“有狼！”
孙矮虎起初同样以为是狼，但觉得总有些古怪，因为没听过他们云州境内有狼。
倒是张黑头率先策马奔出，淡淡道。
“不是狼，那是旅帅的马。”
……
等到他们几人赶到的时候，李遇正站在大树下，甲胄上面像是沾着血迹，口中还在喘气。
张黑头一把握住横刀，走到李遇身前，不忘观察四周，神情凝重：“大人，探子去哪了。”
“全死了。”
李遇说话间，不断平复心中的那种不适感。
说实话，他对生死拼杀这事本身其实没有什么感觉，毕竟自己这一路走来，每一次与叔伯们的打斗，那变相就是一种生死演练。
在死亡之前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真正让人不适应的，还是这一刀挥出时，还将人体内的脏器也给打出来。
那种生理本能的反胃与心悸，仍然有待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