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飞哥
他的牧场，他一生的事业，要由我来继承。
他的名声，他辛勤劳作了一辈子土地，要在我的手中延续下去。
按照他的方式，按照他的传统，一切还跟以前一样。
决不能毁在外人的手上。
父亲一只手也搭在我的肩膀上。
“以后，农场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处理了，
我会给诊所再请两个助手，把一半的时间放在农场。”
但是忠爷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那双眼睛就像钉子钉在我身上。
他的意思我明白。
“我们明天就要走，带忠爷去外面治病，
可能没人在家陪你，如果忙不过来，我会去学校给你办休学。”
妈妈看着我，她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希望我能在学业上有所成就的。
她和我父亲是医学院的同学。
我想，她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自己儿子连中学都读不完就回家放一辈子羊。
但是，我知道，她也信奉忠爷的话：家人永远是第一位的。
第二天一早上，我跳上家门前的山毛榉树，望着父亲的车消失在绵延的山谷中。
煤球也从口袋爬出来，跳上我的肩膀，最后坐在我的头上。
前方的草场，还留着我刚割完草的痕迹，牛在围栏里面吃草。
我静静地靠着树干，这是我小时候每次被忠爷追着揍的避难所。
过去发生在这间屋子的事情仿佛还在眼前。
今年刚买的新羊，还在山谷里面闲逛，追着的虫子跟蝴蝶，哐当撞到石头篱笆上。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变，草场、老鹰、牛羊、燕子。
除了人，人变老了。
最难承认的事情，莫过于看着亲人变老。
煤球跳到我腿上，我轻轻抚摸他的脑袋。
狐狸在鸡舍旁边徘徊，他在引诱山羊用角撞鸡舍的门。
鸡舍传出混乱的叫声，吓到了山羊，狐狸也只好悻悻离开。
待会又要去修鸡舍的门，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过去。
烈日当头，山雀也成群地落到我面前的树干上。
他们完全不怕我，因为他们知道，我不会伤害他们。
只有老鹰会。
而我也知道，属于忠爷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时间一去不复返。
咻咻咻——
熟悉的口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大梦。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崔南和卡特。
大雨过后的晴天，太阳晒在身上发烫。
大梦穿着短袖t恤和短裤，崔南也是一身休闲装。
“怎么了，信仔？
我刚才来的路上看见你爸的车，
忠爷也在车上。
他们不是去公证处办断绝什么父子关系的手续吧？”
我跳下树，知道他是开玩笑，但是现在实在没心情配合。
我简单跟他讲了这件事。
“牧场需要我，你也看见了，
他们已经出发了，
先到布雷斯特，如果那里的医生不行，
再去布塔特，如果还不行，就直接去布兰，
但是那样的话，可能几个月之后才能回来。”
大梦的表情跟我昨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样。
“我完全不能相信，说真的，
忠爷看起来比我们俩还要壮！”
说完，他拍拍我的肩膀。
“没事，老弟，有什么活儿尽管招呼我，
随叫随到！”
卡特也露出关切的神态，他应该也能体会爷孙之间感情。
“还有我，如果你还需要割草，我有的是办法。”
说着挥动手中的权杖，旁边榉树的叶子落了一半。
崔南也说：“有我们兄弟几个在身边，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你好好上学，农场里的活，我跟卡特都能分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最难熬生产季和割草季，已经接近尾声了。
这个冬天注定会很艰难，我必须准备更多草料。
农场割草机的大螺丝掉了，大梦提议去镇上的五金店看看。
崔南决定，他和卡特留在农场，他们自有办法割草捆草，让我和大梦去镇上。
骑了十几分的车，终于到了镇上，太阳晒得我跟大梦两个一身臭汗。
五金店的旁边是个汽修店，门口摆着几台新到的摩托车。
“随便看，有摩托车，有电摩，
现在电摩也做的不错，挺时髦的，
不用加油，省钱，
我一个月卖了十几台了。”
汽修店老板邵飞看见我们路过，顺便介绍了几句。
飞哥一头长卷发，头上戴着个发箍。
身穿棒球t恤和牛仔裤。
相貌英俊，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帅哥。
崔南来了之后，俩人能争一下一哥。
听说之前在布雷斯特还组过乐队，还是主唱。
乐队散摊子之后，回镇上开了个汽修店，也是唯一一家，所以生意还挺不错。
男人哪有不爱车的，全镇上下的男丁都跟他称兄道弟，没事就点根烟聚在门口聊车。
对了，他还是音乐老师邵琪的哥哥。
名副其实的音乐世家。
大梦用手臂碰了碰我，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有台电摩确实帅，酷黑的车身，车灯、刹车、车轮毂点缀红色。
骚气逼人。
“夜魔降临，眼光不错，这台是销冠。”
如果几天前，我可能还停下来跟飞哥闲扯两句，但是今天也只能叹口气走人了。
“没事，下个月再来，
9月还会上一批新货，
大梦，一定来啊！”
大梦朝他点点头，应承下来。
“飞哥人挺不错的。”
“是啊，可惜了，现在不是时候。
螺丝钉在你那吗？”
“在，我进去问问老板，你等一下。”
大梦掏出口袋的钉子，进了五金店。
我抬头在街对面理发店的镜子里看到一个东西在动。
像是食恐兽！
我连忙抬头，果然路灯的最上面藏着一个紫色斗篷。
白天没人会注意路灯。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假装没看见他，从马路对面的镜子观察他的动态。
这个食恐兽很警惕，他等了一会，看见没有异常后，跳到五金店的屋顶上。
然后马上消失在屋顶后面。
我果断追出来，跑到背街。
食恐兽在巷子的墙沿上一路穿行，巷子顶上乱七八糟的老电线、晒衣架，倒是给这怪物搭上地铁了。
“罗信——”
糟糕。
大梦吭哧吭哧追上来：“你跑这来干嘛？钉子我找到了！”
我回头看他，他也看到了晾衣架上面食恐兽，手指着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