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书
邢瑜液体输完了，乔欢怡陪邢瑜说了半下午的话，母女俩嘀咕私语让嘈杂的病房都显得温馨了一些。
“你把东西挖出来了？”
“没有，现在挖出来不安全。”乔欢怡知道母亲是在说她当年埋的那些老东西，是她陪嫁的一些老物件。
“那怎么有钱买东西的？”家里的钱丈夫说都交医药费了，想到这儿，邢瑜有些急。
“我找到野参了，挖了一根卖了，还有几根回去再挖。”乔欢怡只用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了下挖参的事。
邢瑜松了口气，也没问女儿卖了多少钱，又聊起了她上学的事儿。
“今天周一，没去学校不知道有没有影响。”邢瑜对上学的事儿一直抱着敬畏的态度，乔欢怡姐妹三个也很少不去学校。
“能有什么事儿啊，去学校也是学习半天劳动半天，而且我估计大美会跟老师说一声的。”想到学校的教学进度，乔欢怡也是有点发愁。
邢瑜含笑“大美喜欢什么你给她买点东西吧，她最近没少帮忙。”
“嗯，明天我去趟书店，打算给她买本书。”乔欢怡打算去找找《数理化自学丛书》，给杨美娟也买一套。
之后母女俩对那些布料讨论了一下午，印花周围晕染了大片黑色线条，确实不适合做衣服，倒是床单被罩窗帘都能做，还有她计划做的那些包包头花也都可以。
“你想卖？不行，绝对不行，投机倒把是要坐牢的。”邢瑜低喝道。
“妈，别激动 ，这个我们回去商量，碎布头家家都有，咱们先试试，行的话可以找大队商量做大队副业。”
邢瑜听到女儿这么说，放心的点点头，这些确实不急，等她身体养好了才能帮上忙。
说了大半天，筹划了一些未来的事，说说笑笑就到了晚上，打饭的时候不是刘师傅打饭了，乔欢怡问了一句说家里有事请假了，不好再多打听就回病房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等医生查完房乔欢怡就去书店了，整个书店没几个人，安静的空旷，乔欢怡浏览了一下，红皮书居多，挑了几本连环画给弟弟妹妹们，其他没有太适合的读物，《数理化自学丛书》一本都没找到，只能去问售货员。
王店长正算着上半年的账，听到旁边有小姑娘问《数理化自学丛书》，他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儿，接过售货员的话说：“有有有，不过好像不够全套的，你要的话我去库里给你找。”
“要的，您找找吧，几本我都要。”先凑几本再说。
王店长听着高兴就去库房找了，这书压库里好几年了，可算能清一清积压的这些书了，他又拿了几本以前的教科书一起出去，这些书加起来有三十多本了。
乔欢怡看店长搬过来一大摞书，也有些意外，店长解释说这批书压了几年了，最后几十本都在这了，赶着清库都拿出来了 ，“小姑娘要是都要了，这几本书送你，我再给你算便宜点。”王店长说到最后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乔欢怡面色复杂的看着送的几本英语书，又看看再过一年半这几本一书难求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更是难言，心里想着老板真是大好人。
“这些我都要了，只是我买的这些书太多了，能不能先放您这，我逛逛别的地儿，回来再拿。”别看这些书多，确实缺一本立体几何，她要再去找找。
“没问题，放心放这吧，我给你用绳子捆好了方便你拿。”王老板高兴的答应了，积压好几年的书卖出去了，还卖出三十多本，这姑娘真是个心善的大好人啊。
乔欢怡总共花了12块钱买下了这批书，高兴的付了钱。
跟老板打听了废品站位置，乔欢怡又买了些文具便出发了。临近废品站的巷子 ，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同志，跟我们走一趟吧，你这绝对是投机倒把，跟我们去查查你货物来源。”
“这位同志，话不能乱说，我拿的东西多就说我投机倒把，你们就是这么没证据乱抓人的？”
“我们这是合理怀疑合理问询，哪个家庭能有这么多东西的，你不是投机倒把哪来这么多东西。”
“表姐，你怎么还在这儿啊，我妈她们等你半天了，想着你拿的东西多，让我出来迎迎你。”乔欢怡走过去亲热的挽着刘莉的胳膊。
“两位同志，别是误会了，我们带我妈从红旗公社过来看病，这几天住表姐家，生产队托我们买点东西，我表姐帮忙张罗的，不是投机倒把。”说着乔欢怡拿出介绍信给两个带红袖箍的人看。
两人看着介绍信上确实是陪护病人没说话，其中一个心有不甘，还想纠缠，另一个拦了一下：“既然是误会，以后别让我们再碰到。”后几个字咬字很重，刘莉咬咬牙没说话，乔欢怡笑着说：“市里就这么大地方，我表姐家就在附近，同志你们既然负责巡查这一带，出来进去难免碰到，以后我表姐说不定有困难还得找两位政府呢，您说是不是。”
两人愣了愣，点头说是，也没多纠缠就走了。
没走几步王国刚就问：“干嘛拦我？那女的说的话又没人证明，刘莉个小贱人早晚让她栽倒在我手里。”
单建国说：“我们也没证据刘莉倒卖东西，那小姑娘手里介绍信是真的，生产队的人来市里让捎带东西也正常 ，真去革委会 ，怕是我们会惹一身腥。”
王国刚想着刘莉的样子不甘道：“刘莉这儿就算了？”
“哪儿能算了，机会有的是。”
王国刚原本看单建国一本正经的样子，以为他就算了，听他说完这话眼中透出的光就知道他跟自己一样的心思，不由嘿嘿直笑。
“又帮了我一次，这次要不是你，被叫去革委会我就说不清了。”刘莉郑重道谢。
乔欢怡沉默片刻问：“怎么大白天拿这么多东西，送货？”
“接货，我们损失了一批货，带我入行的人南哥脚崴了，必须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去，火车就这个时间点进站，不冒风险不行。”
难得刘莉多解释了几句，两人走出胡同，拐过一条街就是淮阳路 ，刘莉邀请乔欢怡进去坐，正好乔欢怡也有事儿问，就答应了。
刘莉放好东西给乔欢怡倒了杯红糖水，刚坐下，她就看到刘莉女儿偷偷探头看，她笑着招招手，把小姑娘叫过来，认真的看了看小姑娘，从包里拿出大白兔奶糖递给她问：“你叫什么？今年几岁了？”
小姑娘眼馋的看着大白兔没有接，转头看着刘莉，刘莉点点头她接过来说：“谢谢姨姨，我叫郑小旭，今年7岁了。”
“自己去玩儿吧，别走远。”刘莉摸摸女儿的头说。
郑小旭拿着糖，也没出去玩儿，转头跑去正屋找爸爸了。
乔欢怡收回目光，感叹道：“你把小旭教的很好，很懂事。”
刘莉苦笑了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她三岁的时候她爸意外瘫痪了，没机会让她不懂事”
乔欢怡沉默半响：“你给了她全部的爱，就是对她最好的。”
刘莉眼泛泪光却低笑着说，“我最崩溃的时候也恨过她，不过要是没有她，可能我就活不下去了 ，这几年，我们欠她太多。”
乔欢怡递出手帕，“你们母女亲人的缘分，怎么会是亏欠，小旭有你这样的妈妈，是她的骄傲。”
“她本来，应该有更多的亲人的，姥姥姥爷舅舅舅妈，我跟她爸郑阳从小认识，只是我们婚事她们不同意，结婚的时候就跟我断绝关系了，后来郑阳瘫痪，家里两边的亲戚都不走动了，周围小朋友也没人跟她玩儿，这么多年，小旭跟我和她爸困在这个院子，是我们亏欠了她。”
“没有想过送孩子读书吗？去学校总能结交到一些朋友。”
“今年九月份就去，之前她还小怕被人欺负，我出去了她爸也得有个人看着。”
说了会儿孩子，刘莉又转过头提起了今天的事，“今天你看到的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今年才调过来负责我们这片的，骚扰过我很多次，被我骂回去了，今天是被盯上了。”
乔欢怡皱皱眉，“这两个男的看你的眼神不对，再有下次你去告他们耍流氓，不然出了什么事儿就晚了。”
“嗯，我应付这种事多了，放心吧。”
乔欢怡看着风情艳丽的刘莉，暗叹了口气，说：“刘莉姐，你告诉刘师傅吧，我看的出他很在乎你，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恩怨，不过兄妹哪有隔夜仇，多一个人，也能照应一下你们安全问题。”
刘莉半响不语，“我考虑一下吧。”
看刘莉不欲多谈，乔欢怡岔开话题问：“我看你这次接的货里有米面油？”
“嗯，有50斤油，还有一些挂面和调料今天晚上送到，你想要？”
“想要，只是我们生产队离市里太远，不知道怎么带回去，这两天我买了一堆东西，还有很多书。”
刘莉笑道“你们打算坐火车还是怎么回？”
不说乔欢怡差点忘了，以邢瑜身体状态，坐一天硬座火车肯定受不了，还是得叫乔民生过来接一趟，想到这儿，乔欢怡眼睛亮了一下。
“我联系一下生产队，最好让拖拉机过来接一趟，这样东西就能拿了，只是东西有些打眼，外面包点东西行吗？”
“油是包好的，米和面我找东西套一下，看你要多少。”
“油都要了，调料和米面都有多少？”
“酱油和醋有10斤，米和面都是200斤，南哥那边还有些干货，木耳海带香菇这些，有多少还不确定。”
乔欢怡听着眼睛都亮了，“酱油和醋都给我来5斤，米和面各要100斤，干货只要有的都要5斤。”
“好，你确定了时间告诉我，早晨或者晚上交易最好，地点我另外告诉你。”
约定好后，向刘莉借了自行车，之后给了一半的定金她就告辞了。
到废品收购站的时候，是个眼睛不好的婆婆看着的，听乔欢怡说要找书，让她交了一块钱，老婆婆领着乔欢怡进去，院子里堆的东西太多，只剩一条走道的空间，穿过两三个堆满东西四面漏风的屋子，到南边最后一间的时候说：“这边是书、家具一些东西，我也不懂小姑娘你自己找吧。”婆婆说完就出去了，尽管寻找范围从庞杂的废品缩小到这一间屋子，乔欢怡仍有些傻眼，整个屋子里堆的乱七八糟，要找几本书无异于大海捞针。
乔欢怡无奈，只能沉下心开始翻找。开始觉得是个浩大的工程，不过找的过程却很有趣，乔欢怡甚至找到两个玉扳指，一个青铜鼎，还有几个画轴和砚台扔在一个破罐子里，她不太懂，如果这些东西都是古董，不该被这么扔在废品站里，乔欢怡找到一块看不出颜色的棉布把东西包了起来。等到找到几本立体几何的时候，她整个人饥肠辘辘，又累又饿，吃了块奶糖补充了糖分赶紧出去了。
跟婆婆打完招呼就走了，此时都要过了午饭时间了她怕赶不上时间吃饭，乔欢怡去国营饭店的时候果然已经关门了，无奈只能去供销社看看。
推车拐弯的时候被一个大娘鬼鬼祟祟的拉着，低声问她要不要煮鸡蛋，乔欢怡飞快的和大娘交易了六个装包里，边走边吃了两个垫了垫肚子才觉得稍微没那么饿了，想了想书店的三十多本书和废品站一堆东西，不适合再带到医院去，她从书店取了书又回到刘莉家。
“就是这样，东西先放你这里 ，到时候连着剩下的东西一起拿。”乔欢怡说了下情况，把东西从自行车上搬了下来。
“行，放我这吧，医院人多眼杂不好放东西。”刘莉帮着把东西一起放到偏房。
乔欢怡拿出一套连环画和文具递给刘莉，“给小旭的。”
刘莉接过，把女儿叫过来，“乔姨给你买的，谢谢姨姨。”
“谢谢姨姨。”郑晓旭眼中闪亮的看着这些连环画，小身体都雀跃了几分。
刘莉从来没想过给孩子买些连环画之类的儿童读物，看着女儿单纯的快乐，她的心情也染了几分快乐。
“小乔，谢谢你了。”刘莉握了下乔欢怡的手，有些感慨的道谢，萍水相逢的姑娘，帮了她几次，给她跟女儿的生活都带来些不同。
告别刘莉，乔欢怡坐公交回医院了，进病房她又吃了两块桃酥才不觉得饿了，把鸡蛋让父母吃了，跟她们商量了回去的事。
乔欢怡跟乔有梁给生产队打了电话，大队长实在为难，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耽误一天就耽误很多活儿，可邢瑜这边心脏问题挤火车确实不合适，更何况他也叫邢瑜一声婶儿，平时有什么针线活儿他们家没少找人帮忙，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说跟干部们商量一下，让她们过半小时再打。
乔支书听了笑着说：“赶巧了，我前天去公社的时候，听李秘书说要组织拖拉机去市里拉化肥，打电话问问，时间合适就把她们拉回来。”
大队长听了也是松口气，赶紧问具体时间去了。
半小时后，乔欢怡他们就听说四天后公社要来三辆拖拉机，到时候可以一起回。
确定时间后，两人就去了吴医生办公室，商量出院的时间。
“回去后病人也要趟一个月静养，冠心病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猝死的风险很高，日常一定多注意，这几天我会调整一下血栓溶解药的用量再观察一下。出院前口服药会给你们开三个月的，你们拿这个证明信以后公社也能买药，不过病人一旦出现危急情况要赶紧送医院，速效救心丸危急时候用。”
吴医生边说边把各种注意事项和用药方法都写了下来，这两天看护他们都熟悉各种药物怎么用了，吴医生还是仔细写下来递给乔欢怡。
“吴医生，孩子妈出院没问题吧？”乔有梁听到容易猝死就开始惶恐不安。
“没事，回去静养吧，平时身边不要离人，多注意就行。”吴医生镇定的语气到底是安慰了乔有梁，心里跟着微定。
谢过吴医生，乔欢怡父女俩回病房跟邢瑜说了说出院安排。
这几天，乔欢怡除了去了趟刘莉那约定时间地点后，就一直陪着邢瑜，陪她说说话读读报，日子也变得悠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