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奇怪的室友
说完,他带着好事的表情指向走廊的另一边,那里坐着一名头戴针织线的男孩。
洛南注意到他神情紧张,埋头咬自己的手指。
男孩像是害怕被人注视,身体不停扭捏,看起来浑身不舒适的样子。
“他怎么了?”洛南不解。
“有娘家就有婆婆,有父亲就有儿子,那个是因为网瘾太重被送进来改造的啃老族。”
“大学毕业后参加过一次工作,遭受同事孤立,又被老板辞退,从此再也不去上班,整天缩在家里打游戏,啃了五年老,父母实在看不下去才送进来的。”
“对了,还有那个,背40万债务押宝数字藏品结果项目暴雷的。”
“还有那个……”
汪律师像是完全摸透了家属区的成员结构,对每个人的信息如数家珍。
洛南不得不承认,汪律师的观察分析和情报收集能力强到无边。
等到汪律师一通介绍下来,洛南恍惚地发现,所谓的家属区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精神病院,收罗了大量被打上「人间失格」的人。
他们都被视作「有病」,而家属区是一个治病的特殊治疗所。
这让洛南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科幻小说,不满意孩子叛逆、畸形、顽劣、残疾的父母,有权力将孩子回炉重造,直到炼化成自己满意的孩子。
家属区的存在,与这篇科幻小说如此相似,亲戚好友觉得这个人品性不佳,于是送进家属区改造,直到他们成为一个讲文明树新风懂礼貌肯上进的社会适用人才。
自由活动的时间结束了,洛南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宿舍隔间。
相比刚升入丙区的时候,他的心情变得复杂许多。
没过多久,他的三名室友也回来了。
其中有一位就是汪律师介绍过的网瘾少年。
网瘾少年耷拉着肩膀,紧咬嘴唇,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少年。
“你好。”洛南决定主动跟他打招呼,“我叫洛南,你叫什么?”
网瘾少年明显被吓了一跳,身体如过电般猛地一抖,他缩着身子,像是一只受惊的鹌鹑。
“不要害怕,我是新来的。”
洛南露出灿烂的笑容,伸出手去。
网瘾少年犹豫了大半天,才弱弱地伸出手。
与其说是握手,不如说网瘾少年把手蹭了一下洛南的指尖,立马就缩了回去。
洛南注意到,他的大拇指表面坑坑洼洼,已经没有了正常的模样。
他感到心惊,第一次见有人把大拇指咬成如此触目惊心的样子。
“喂,你不要和他说话。”
洛南转过头,看向门口站着的一个女生。
她大概20多岁,和洛南差不多,有一种刚从大学毕业的青涩气质。
“为什么?”
女生大步走进来,将网瘾少年的脑袋抱在怀里。
她带有敌意的目光扫向洛南。
“他是我的!你别想打他的主意!”
“我没有……”
“乖乖,乖乖,我在这呢。”
女生摸着网瘾少年的脑袋,像是在抚摸一只宠物,网瘾少年的表情显示他很受用,沉浸在女生的胸怀中。
他瘦弱委屈的模样,像极了偷溜出门却被隔壁家大狗吼了的小狗。
洛南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心说这地方难道没有一个正常人吗?
他发现跟这群稀奇古怪的家属比起来,穿白袍的家伙都显得更好沟通一点。
一个年长却面容精致的女人走进来,她对闯进他人宿舍的女生很不客气,看了一眼腻歪在一起的男生女生,呸了一声爬上自己的床位。
女生也不甘示弱,抱住男生说道:“别和她说话,她专门克男人的。”
女人本来都躺下了,听见这话腾地支起了身子。
“喂,丑女,你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大家都这样说你的。”
“有病吧?到处是谁在传老娘的谣言?”
女生冷哼道:“谣言?我看是确有其事吧,不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人指着她,脸上写满了怒气:“我警告你,别张个嘴就在这逼逼赖赖,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给撕了?”
女人看起来并不好惹,她脾气暴躁,一点就着。
洛南不太明白女生为什么要去惹她。
“他们说你骗了很多人很多钱,早都传开了,你针对我一个人有什么用?”
女人怒道:“那你就给我闭嘴!你个死变态,把别人当宠物养你很有快感?起码老娘有资本,做什么事凭毛被你们指指点点?”
女生讥讽出声:“呵!脸上不知打了多少玻尿酸水光针,鼻子都是隆的,怎么敢提资本的?”
女人身子扑到床边:“丑八怪,你是不是想打架?”
女生不惧反笑:“你敢么?我养的狗会咬死你的!”
说着,她又亲昵地抚摸着怀里的网瘾少年。
“真是变态!你就抱着你的脑残男友过活吧,我怀疑他下面和上面一样不举呢!”
“你敢这样说我家乖宝?”
“怎么?不服气?你们养宠物的,不都喜欢先阉后养吗?”
“你!”
“够了!”
两个女人争吵到最激烈的时刻,最后一名白袍室友及时出现在宿舍门口,制止了随时可能爆发的矛盾。
女生见到白袍男人,低下头,摸了摸网瘾少年的头,溜出了宿舍。
女人扫了一眼白袍男,自觉没趣地躺下了。
洛南苦笑。
“白袍男是……对了,被改造好的家暴男。”洛南立马从记忆里翻出了白袍男的故事。
“时间到了,熄灯,睡觉。”
白袍男的态度干脆,关灯上床,精准得像是一只行走的时钟。
熄灯之后,洛南枕着胳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宿舍和丁区的牢房不一样,窗外有月光洒进来,不过月光被栏杆切分成了数块——翻窗逃跑也是不可行的。
洛南睁着眼睛发呆。
原计划是打倒家属区的势力,掀翻整个据点,还家属们自由。
但今天接触下来,他的信念开始动摇。
他在思考,如果将家属区内的所有人都放回他们原本的家庭和岗位上去,究竟是帮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
那些寄以厚望的亲人,看到他们本性难移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他翻过身,又翻回去,竟然想不出一个解决方案。
难道真如汪律师所说,这地方确实有它存在的必要?
洛南甩甩脑袋,把这种念头抛出脑海。
最后,他在无比纠结中沉沉睡去,迎来了第二天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