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地铁闹剧
洛南他们没有全都挤上地铁。
只有大冬和洛南成功上了车,刘君只能等下一趟。
挤地铁是早上的一个随机概率事件。
挤上车也未必能歇一口气。
洛南抓着吊环,被人挤来挤去,感觉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正当他寻思着要不要一死了之时,大冬凭借自己庞大的身躯挤了过来,并且给洛南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洛南松了一口气:“谢谢。”
“别客气,常有的事。”大冬表示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本着敬业精神,洛南没有被地铁的环境干扰得心烦意乱,继续观察起周围人的举动。
地铁里的人形形色色,有上学的学生,也有上班的打工人。
穿得西装革履的不是老板,而是房屋中介。
打着电话的不是经理,而是跟客户解释理念的苦逼乙方。
在这辆地铁上,能笑得出来的,无非是没有工作安享晚年的老人,以及特此来观赏地铁名场面的外地游客。
其实大多数的城市地铁都差不多,你会发现地铁上几乎没有人在笑。
他们也不是哭,也不是恼。
是面无表情。
洛南看见一个座位上的女孩,她抱着一块平板,里面放着视频,内容是老师对着黑板讲题。
她的膝盖上放着考公务员的资料,厚厚一沓。
洛南能想象她的故事,不满意工作现状,但又无法离职经济自由,想要考上公务员换一个崭新的人生,却只能从工作的空余抽时间来学习。
上班和下班的地铁通勤,可能一个小时左右,是她必须把握住的学习时间,环境嘈杂,是她必须忍受的艰苦。
家离公司远的话,到家已经是八九点钟,回家吃饭洗澡,看一会书睡觉。
第二天爬起来又是重复昨天的轨迹。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她家应该没有厨房,这样挤时间的女孩很少自己做饭,吃顿外卖即可剩下更多时间。
她可能接受不了变故,如果地铁上一通家里的电话打过来,她的学习时间就没有了。
她可能会在工作的间隙抽空刷几道题,但工作也并不省心,不然的话,又怎么想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去考公务员?
洛南有了一个疑惑,真有人单纯是为了图新鲜去考公务员吗?
他把这个问题抛给大冬,得到的回答是:“几乎没有,大多数人都是抱着改变命运的机会去考试的,一次不成就考第二次,一年又一年,不上岸不罢休。”
洛南又学到了不少,对社畜这个概念有了新的认知。
不是没有勤奋上进的社畜,但他们往往要抛掉很多东西,抛掉娱乐,抛掉休息,抛掉自己,赌上未来做一场豪赌。
一旦失败,是万丈深渊。
所谓社畜,就是拥有的很少,所以无论做出什么改变都只能选择梭哈。
所以更多的社畜,是害怕失去,是害怕犯错,才选择墨守陈规一成不变。
“你摸我干什么?!”
寂静的地铁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娇喝,引起所有人都侧目望去。
一名穿着稍显清凉的年轻女人,正指着一名穿着邋遢的男人破口大骂,指责的语言难听至极。
“我么有……哪个……我站到这里……”
男人面露慌张,连连摆手,嘴里却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他干瘦发黄的皮肤,脸上坑坑洼洼,下巴还挂着凌乱的胡子碴,俨然一副刚进城的农民工模样。
“你刚刚是不是趁着人多,偷偷摸我屁股!别以为我会忍气吞声,大家伙都看着呢!”
女人愈加激进,她的嗓门高调,引来前后两节车厢的乘客关注。
男人更加慌了,他张皇不已,越说越着急,越着急越说不出口。
“妹子,你别乱讲……我那是……我在这里,你站那里……”
众人投来的冰冷目光令他无比慌张,仿佛自己突然成了受审的罪人。
某个眼尖的大哥看了,说道:“摸了你就认吧,这么大人了怂什么?”
农民工也急了:“你怎么这么……说?我……”
大冬见情势不太对,挪了挪脚步,跟闹事的两人保持距离。
洛南发现大部分人都默默选择了拉开距离,以免影响自己的出行计划。
“洛老师,过来这边,别和他们挨得太近!”大冬小声提醒道。
洛南没有听从大冬的建议,反而默默地向争吵中的人靠近了一点。
“我们去找警察!让警察来判这事!”女人接着叫嚣道。
听到警察两个字,给这位农民工吓得够呛,他哆嗦着嘴唇说:“我没犯事啊……别找警察呀!”
旁边的大哥听了,冷哼道:“你如果什么都没做,找警察你心虚什么?心里有鬼才会害怕吧!”
另外一节车厢,专程来本市旅游的乘客特意挤进来,对着农民工连拍数张照片,似乎是找到了比景点更有趣的东西。
她们拍照的时候没有关闭闪光灯,突然的闪光把农民工吓了一跳,他更加着急,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别拍照!别……拍照!”
此时地铁靠站停下,女人拽着农民工的衣袖往外扯:“走!说什么都没用!直接去找警察!”
农民工死活不从,拒绝从地铁出去:“我不去!我要工作的……今天还要上泥瓦……”
地铁站台上的执法员闻声跑来,叫停了地铁,跑上前询问事情经过。
“他性骚扰我!我要报警!”女人拽着农民工的领子大声道。
农民工和女人僵持了好几分钟,地铁上的其他乘客反而最先忍不住了。
“下去啊!别耽误别人上班!”
“走啊!”
“上班都要迟到了!”
地铁里顿时如地狱般满载怨念,如同目光是柄利剑,他们已经在农民工的后背上戳出了无数血洞。
他们不在乎农民工的清白,他们只在乎自己会不会上班迟到。
最初的正义大哥又站出来了,这回他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
不少站在附近的人跟正义大哥一起,架起农民工往外抬。
清白不清白的,无所谓,先丢出地铁再说。
洛南悄无声息地混在其中,他摸了摸农民工死抓着车门的手臂。
在混乱之中,他又碰到了女人的肩膀。
借由着心灵的通道,这出地铁闹剧已经在他心中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