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先觉神秘少主(十)
秦素月话音落下的刹那,苍执明便不顾自身痛楚,逼近到秦素月面前,他的表情是诡异到极致的平静,带着鲛人独有的阴森的蛊惑。
“姐姐,我都要被你带回鲛族了,你又何必骗我呢?”
秦素月绞紧了无定式。
苍执明脸上反倒出现了笑意,相近的容貌、近似的气质,再无人会怀疑他们是同胞姐弟。
秦素月脸上的神情归于冷漠,她后退半步,一错不错地看着苍执明:“你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为何乔暮雪能知道你我与姐姐的对话,不过就是因为她捡到了姐姐遗失的海螺。而那只海螺,被乔暮雪在你的建议下练成了对付姐姐的工具。”
秦素月嘴角又漾起一抹笑,对于攻心,她再游刃有余不过:“不止是在幻境中。更是在姐姐渡劫金丹之时。乔暮雪利用镜子与海螺炼制成的灵器,在姐姐渡劫之时,毁了她的根基,让她再不得寸进。”
“而你在干什么?你在护着你以为的唯一的光,为了她,对付姐姐。”
秦素月眼波流转,视线自周围人身上扫过,停顿在苍执明身上:“你的叛逃可笑,名字可笑,分化可笑,执念亦可笑。”
“你知道我的,我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你,实在没有必要。亦或者……”
秦素月扭转苍执明,让他对着青宁。
“你可以问问姐姐,她不会说谎的,不是吗?”
殷雪重在察觉到秦素月念头的刹那便将青宁护在了身后,他扬起笑,如同见血的妖刀出鞘:“我是阿宁的道侣,就这般没有存在感吗?”
宿兰时凄凄切切道:“我们杀门倒也不稀罕这谁人都可以冒充的恩惠,若是随手施为当真会给自己惹这么大的麻烦,只怕是谁也不愿意再生出善意了。”
秦素月被怼了两句也不恼,好似当真感到了愧疚:“确实是我们的不是,原本也是有求于你们,如今倒显得逼迫恩人一般,只是我这弟弟执念颇深,母皇不在,我这做姐姐的,便带着他回去好生教育教育一番。”
江筠寒拦在了秦素月面前。
苍执明淬毒的眼看向他:“不用你假好心。”
秦素月亦是掩嘴笑道:“我们鲛族之间的事,浮光宗的大师兄……不对,是师兄,有何立场插足呢?”
江筠寒后退一步,目光清正,并无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后的怨怼:“即使是家事,若是有失人和,外人又为何不能插手呢?”
秦素月轻笑一声:“我自是不会害同胞弟弟的,你说是也不是?”
苍执明看了她一眼,并未言语。
两人走远了。
宿兰时视线自走远的两人身上扫过,又看了看江筠寒,杀门人护短,她虽对青宁与殷雪重并无感情,但多少也沾染上些护短的习性。
“你说你到底是拎得清还是拎不清呢?对苍执明如此无药可救的人都如此尽心尽力,对我们……又缘何如此苛责。”
她未等江筠寒回应便转过身去,伸了个懒腰,口中哼着不成语调的词句:“今日你隔岸观火,明儿个便引火烧身了哟。”
她也离开了。
白濯枝已从幻境中知道乔暮雪心性不佳,只是抢别人救命之恩还想要逼迫他人于死地还是太超出了他的三观,他转身回到自己房间静静。
白无黛走了过来,她定定地看着江筠寒。
江筠寒会意,他看了看青宁,她没有丝毫挽留之意,抿了抿唇,还是识趣离开。
“谈个合作吧。”
宗红玉举起手,缓声道:“我在这里,不要紧吗?”
白无黛道:“废话便不用多说了。”
宗红玉捂住心口:“真伤心啊。”
她脸上却无半分伤心之色,坐到了青宁身旁:“我自是和我的救命恩人一伙的。”
白无黛道:“我可以杀了乔暮雪,只是你们要在此次任务中帮我,让秦素月成为鲛皇。”
宗红玉抬起头,她蹙眉,是真真切切地疑问了:“帮你……让秦素月成为鲛皇?”
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完全利他的事情嘛。
白无黛知道这样颇让人疑惑,她深吸一口气:“我是魇杀,兽宗魇杀不能成为宗主。”
说到此,她的眼中闪烁着隐忍的野心:“秦素月与兽宗达成合作,条件是鲛族并入兽宗,她亦有角逐兽宗继任者之资格。”
“她打破了兽宗魇杀不能成为继任者的规则,我自也可入场。”
剩下的话她并未说明,几人却了解了。
白濯枝与乔暮雪没有任何竞争力,与她竞争的只有秦素月,而她只要借此机会除去秦素月,便能顺理成章成为兽宗名正言顺的继任者。
只是不知为何成为鲛皇便不能是兽宗继任者了。
温照夜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听闻鲛族皇族是树生,总不能鲛皇便是那颗树吧。”
如此,确实成为鲛皇之后再无竞争之力。
白无黛沉默不语。
温照夜以袖掩唇:“果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旋即话音一转:“只是,杀死乔暮雪对我们毫无诱惑力啊。”
白无黛只是看向青宁,青宁道:“我答应过乔林秋。”
白无黛并未想到,她是蛇妖,睚眦必报,并不知承诺是何重担。
心念急转间,她道:“乔暮雪即将化魇,浮光宗宗主将她送至兽宗,兽宗有制止人化魇之法。”
青宁终于来了兴趣:“确实不错,但以秦素月对我的态度,在她成为兽宗继承人之后想要得到制止化魇之法,并非难事。”
白无黛神色依旧冷静,眨眼间却显露出深红的竖瞳,雪白的鳞片浮在她的肌理上,她吐着信子:“只是纯粹的交易关系更值得让人信赖,不是吗?”
青宁眨眨眼:“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白无黛亦转身离开。
温照夜轻声道:“我当真以为你万事不过心。”
青宁歪了歪头:“师兄师姐护我,我回报也是应当。”
温照夜轻轻摇头:“非是这个。”
具体是什么,她却不说了,转身离开。
宗红玉抱起打瞌睡的白雪,飞速遁走不愿打扰两位情侣。
殷雪重握住了青宁的手,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对青宁认知的局限:“我原以为你不会答应。”
“我并非圣人。”被植入鲛骨,虽无什么影响,但到底有些憋屈。
“那宿兰时?”
“她是杀门中人。”青宁转过身,看向殷雪重:“你虽与我说过,你的能力在大乘之上,你却总是保留,幻境中我的能力动用越多便越会被魇气侵蚀,那你呢?”
“所以,你是想用乔暮雪试验,再看用在宿兰时身上效果如何,若我当真被魇气侵蚀,便再用此法为我剔除魇气?”殷雪重的声音都轻了,像是怕惊扰易醒的梦,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我很高兴。”他低头抵住青宁的额头,一点也不掩饰遗憾的语气,“只是阿宁,我体内大抵是没有魇骨的。”
“若是阿宁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可以叫宿兰时为我植入一根魇骨,我总是想体会一下你在幻境中的感觉的。”
青宁沉默地看着跃跃欲试的殷雪重:“你大可以试试。”
殷雪重瞬间偃旗息鼓,他以额头轻轻敲了敲青宁的额头:“我很高兴,不管是阿宁你为了我与白无黛做交易,亦或是阻止我植入魇骨。”
殷雪重太过坦荡,以至于青宁也开始剖析自己的内心:“也不全是为你,秦素月暗算于我,总不能让她轻易过去……”
青宁的嘴被捂住了。
“这个可以不说。”殷雪重的声音近乎叹息,他逐渐靠近,在手背对应青宁嘴唇的地方落下一个吻。
“可以给我一个伤心的安慰吗?”
手背拿开了。
青宁并未后退。
秦素月的话重击的远不止苍执明。
江筠寒面上稳重,在推开自己房间门的时候却顿了一顿,他转过身去。
宗红玉很有眼力见地不去打扰青宁与殷雪重,但又不想回到房间,只好在云舟上闲逛,却不料碰上了迎面走来的江筠寒。
不过她与江筠寒并无多少交集,乔林秋此番让楼沉玠出任务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是江筠寒的性格对她的胃口,与一位掉出宗主竞争岗位的人交际下去也非不可。
奈何江筠寒肉眼可见地与将要接管浮光宗的杀门关系僵硬,以及最重要的,宗红玉认为她姑且算个知恩图报的清明好人。
不过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得周全,江筠寒夜不会来找她。
宗红玉十分笃定地对着江筠寒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廊道狭窄,她侧过身,以示礼让。
脚步靠近又离去,一切果真如她所想。
宗红玉正欲离开,却听到本已远走的脚步声靠近,她心道不妙,转过身时脸上却端上了无懈可击的笑。
“浮光宗……江筠寒,你是有何事找我呢?”
江筠寒实在是清俊舒朗的好长相,若非如此,刚开始的舆论也不会一面倒向他与乔暮雪。
他对着宗红玉行了个平辈的礼:“我之前听闻青宁……师妹救下过你,能否请道友将细节告知于我?”
宗红玉脸上的笑垮了一瞬。
江筠寒飞速收入眼中,他知晓宗红玉的为难,于是便退一步道:“道友只需告知我师妹是在何时救下你的便可。”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当时渡劫元婴,她正好路过,便顺手救下我了。”
顺手……
炼气期是如何正好路过元婴期的劫雷又顺手就下元婴真人的呢?
青宁与他不过是表面关系,他不关心,她也不会主动言明。
他被乔暮雪救下的时候并非渡劫,但,确有劫雷。
江筠寒冷静道:“多谢道友。”
宗红玉看着江筠寒不断颤抖的手,还是忍不住好奇,她追问道:“青宁与殷雪重已经成为道侣,即使……又能如何呢?”
她尚未问完,便见江筠寒的手克制不住地痉挛了一下,自己也察觉这问题似乎有些太过残忍,于是对着江筠寒行了一礼:“当我没说。”
江筠寒嘴角勾起笑意,若忽略他苍白失血的唇,倒真有几分如沐春风的模样,他轻轻摇头,轻声道。
“若真是青宁……我已错过许多,便不能一错再错。”
他脸上尤带着笑,视线却黑沉沉地压下来。
“只有这一点,绝不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