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小乞丐申屠颜
初夏的傍晚，微风轻拂，并不闷热。布白的长袍随风飘动。
布白从登云山下来，找到陈伯时，已临近傍晚。两人一同坐在登云山下的小茶棚内。
布白看向陈伯，问道：“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司空明和我爹真是朋友吗？”
陈伯喝了口凉茶，沉默片刻，才开口：“你爹是个正直善良、豪情仗义的人，他很重情义，在江湖上有不少好友，司空明便是其中之一。”
随后，布白将山顶发生的事告知了陈伯。当听到唐管家本名叫司空坎时，陈伯并没有表现出太过吃惊。
陈伯问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布白答道：“我打算先去百毒门看看。当初我爹中的毒就是来自百毒门。”
陈伯点点头，说道：“确实应该去看看，那毒的确蹊跷。你爹修习的功法和你一样，一般的毒对你们应该无用，但你爹中的毒却很奇怪。”
说到这儿，布白突然想起刚才在山上王云龙等人的对话，便对陈伯问道：“陈伯，知道什么是仙师吗？”
“仙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陈伯诧异道。
布白将司空明儿子拜入仙门之事说了出来，并且把自己能短距离控制物体的事也告诉了陈伯。
陈伯听到布白的话，脸上并未露出太过吃惊的表情，语气平静地问道：“你会神念驭物了？”
“什么神念是驭物？”布白不解地问道。
见陈伯没有解释，只能继续道：“就是用体内内劲包裹住飞刀，感觉自己的精神也在内劲中。只要三丈内，飞刀我都可以自由操控。”
“至于怎么学会的，就是我自己把玩飞刀时，无意中发现，然后就经常练习，后来就越来越熟练了。”
闻言，陈伯没有再纠结操控飞刀之事，只是看布白的眼神中多了些复杂。他随即岔开话题道：“去百毒门，你有计划吗？”
“我打算去百毒门搞清当年给我爹下毒之事，百毒门到底参与了多少，顺带查查当年到底是谁从百毒门带出的毒药。”布白回答道。
陈伯喝完杯中茶水后起身，“今晚进城好好休息一晚，准备些干粮。从这儿去南边的百毒门，需要数日。”
…………………………………
距离登云山之战过去已半月有余。
赤云国国都中，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院，其建筑富丽堂皇，奢华之极。虽面积不及皇宫，但其豪华程度却与皇宫不相上下。
此时，在这座奢华大院的某处书房内，一个身穿黑色金丝绣衣的中年人，正全神贯注地听着身旁一个身着官差服饰的人禀报着什么。
书房内，檀香袅袅，墙壁上挂着几幅名贵的字画，书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些堆叠整齐的书卷。中年人坐在一张雕花太师椅上，手中轻捧着一盏茶，茶香四溢。他的目光不时在禀报者和书案之间游移，神情专注而严肃。
“这么说，几个江湖宗门的掌门和核心弟子都死了？王云龙武功被废，不知所踪？”中年人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的！王云龙的儿子王金龙的尸体，也在城中小巷中被发现。”身着官服的人回答道。
“布家这小子如今竟如此厉害？看样子布家绝学确实不简单啊，不过幸好我家耀儿入了仙门。”中年人自言自语道。
“行了，你下去吧！去查查当时在酒楼打斗的白袍年轻人现在去了哪里。”中年人再次开口说道。
待禀报之人退下后，中年人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台前。他凝视着院子中的鱼塘许久，心中感叹万千。
“看样子得提前做些准备了。哎，云霄兄，当初你若是将秘籍交给我，又怎会有如此结果。”说完，中年人又朝门外大声道：“来人，去让刘腾来见我。”
………………………………………
布白和陈伯赶着马车，历经一个多月的行程，终于抵达了百毒门所在的最南端——南阳城。
南阳城位于赤云国的南端，再往前便是一望无垠的十万山林，无边无际。
这里与其说是座城，不如说更像一个部落镇子。南阳城的规模不大，城内的建筑大多是由石头和树木堆砌而成。除了城门门楼略大些，其他建筑并无太多特别。
由于南阳城相对偏远落后，当布白和陈伯赶着车进城时，引来了许多人好奇的目光。
“陈伯，这里的建筑好特别，竟然用树木石块就能做成房子！”
陈伯坐在马车内，闭着眼睛说道：“少见多怪。这里位置偏僻，比较落后。若不是靠山，时常有一些稀奇的野味和灵药，吸引中土的商贩前来贩卖，这里根本不会发展成城镇。”
布白毕竟才十五岁，少年天性强烈。他看到这里与中土不同的风土人情，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叹，时而还会驻足观赏。
看着布白流露出来的少年天性，陈伯无奈地笑了笑：“先进城找个地方住下吧，之后有的是时间让你逛。”
两人驾车在城中缓慢行驶了半个时辰，才在快出城进山的城门口处，找到了一个稍微像样的客栈。
客栈规模适中，分为两层，一层是吃饭的地方，二层有八九间客房。
此时正值夏季，所以来往的客商并不多。
陈伯和布白到了客栈，要了两间房，便各自回房了。
回到房间的布白放下行李等了一会儿，便悄悄推开房门，准备下楼出去逛逛。
路过陈伯房间时，里面传出了陈伯的声音：“出去小心点，这里的人擅长用毒，别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句话，原本脸上还带着笑容的布白，表情变得平静，但还是下楼走出了客栈。
走出客栈的布白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开始在南阳城闲逛起来。
南阳城中的人和中原人的着装有着较大区别。这里的女子穿着白色上衣、蓝色裤子、黑紫色丝绒背心，扎着绣花围腰，戴着花包头和银首饰，穿着百节鞋。男子则身着白衣裤、黑背心，头戴白或蓝布包头，挂着绣花挂包。
布白漫步在南阳城的街道上，好奇地张望着四周。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有卖毒虫的，有卖山药草的，还有表演杂耍的，好不热闹。
初入南阳城，这里的房屋多是由石块、树木、竹子等搭建而成，看上去陈旧而简陋。然而，当真正走进这座城市，感受着当地独特的风土人情，却又别有一番韵味。
走着走着，布白来到了一个小吃摊前。摊子上卖的是一种名为绿油馍馍的食物，许多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绿色的汤水搭配着一块大饼，这便是当地人所说的“馍馍”。
正当布白准备坐下来尝一尝时，不远处传来了孩子们嬉闹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只见一群约莫五六个小孩正围着一个全身脏兮兮、形如乞丐的人，边唱边跳：“喔，喔，喔，丑八怪，像妖怪，有娘生，没娘爱，我们一起打妖怪。”小孩们时不时地还会踢上那乞丐几脚。乞丐蜷缩着身体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脸，想要逃跑，却被孩子们团团围住，无路可逃。
周围偶尔有几个路人经过，他们只是看了看，却并没有上前阻止孩子们的行为。
布白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思考片刻，便走上前去，将孩子们驱散开来。孩子们一哄而散后，乞丐起身就跑。当她低头经过布白身边时，低声说了句“谢谢”。这声音如黄莺出谷，传入布白耳中。他这才发现，原来乞丐是个少女。
这声音悦耳动听，只是与她那身破烂的装扮极不相称。
布白还没来得及回应，就看到乞丐突然扑通一声晕倒在地。
布白犹豫了一会儿，本想就此离开，但看到远处仍在驻足观望的孩子们，他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上前将乞丐救醒。
由于乞丐一直用手捂着脸，低着头，布白并没有看到她的面容。当他走上前去，将乞丐翻过身来，准备叫醒她时，看到乞丐的那张脸，他的心跳猛地加快了。谁能想到，如此动听的声音，竟然来自这样一张恐怖的脸。
乞丐的脸型倒是标准的瓜子脸，可脸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奇怪疤痕和类似胎记的东西。
布白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见乞丐迟迟没有醒来，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将乞丐带回客栈。
然而，当布白抱着乞丐走进客栈时，却遭到了店家的阻拦。好在他随即扔出了一锭十两银子，店家这才给他们开了一间客房。
布白的举动很快引起了陈伯的注意。陈伯看到布白怀中的乞丐后，询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布白将乞丐轻轻放在床上，正准备出去找郎中，却被陈伯拦住了：“你去打些水来，再让店家准备点米粥就行了。”
布白点了点头，便按照陈伯的吩咐去做了。
房间里，陈伯走到乞丐身边，轻轻撩起她凌乱的头发，仔细查看了她脸上那些令人作呕的疤痕和胎记，然后又为她把了把脉。
“果然如此，在这种地方居然能遇到这种体质，呵呵，要是让那些老家伙们知道了，恐怕都要疯狂了。”陈伯自言自语道。
很快，布白将清水和米粥端进了房间。
陈伯也站了起来，走出房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布白说道：“少主将来是要闯荡江湖的。老头子我不需要人养老送终啊。”
闻言，布白沉默了，似乎抓住了一些事情，但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抓住。思考了一会儿，他还是听从了陈伯的吩咐。
布白帮乞丐擦拭了手脚和脸蛋，并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后，就走开了。其他地方，他准备等乞丐醒来让她自己擦拭，毕竟男女有别。
原本布白想回房休息，但小乞丐有苏醒的征兆，于是就打消了立刻回房的念头。
果不其然只是片刻，昏迷的乞丐就醒了过来。
“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乞丐醒来后，看了看四周，随后看向坐在桌前的布白，声音微弱，但依旧悦耳动听。
布白，回答道：“是我，看你晕倒，不能就这么走了，就把你带回了客栈。”
“谢谢你……”乞丐低头转着手指，低声说道。
“没事，桌上还有点米粥，你自己起来吃点吧？刚才我喂了你半碗，你应该还饿吧。”布白不在意地说道。
闻言，乞丐头低得更低了，脸颊也微微发红发烫，声音跟蚊蝇哼哼般：“好的，谢谢……”
“哦，对了，我叫布白，你呢？”布白看着坐在床上的乞丐问道。
“我……我叫申屠颜，你叫我小颜就好。”申屠颜声音微弱地回答道。
“什么图？没听清。”布白茫然道。
“申屠颜，你可以叫我小颜。”申屠颜道。
“哦，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你吃完也记得早点休息。这里有我的一套衣服，我没穿过，你和我体型差不多，先将就着穿穿吧。明日带你去买些换洗衣物。”布白起身说道。
看着布白走出房间，申屠颜的眼眶中泪水夺眶而出。
次日，布白找到陈伯，两人一起来到了申屠颜房门前。门刚敲，便打开了。
此时的申屠颜已经换下了原先的乞丐服，身穿白袍。原本蓬乱的长发也被梳理整齐，披散在身后。她的头上还蒙着一块面纱。乍一看，那气质和轮廓，没有见过她面容的人定会认为她是个人间尤物。
申屠颜打开门后，拘谨地将二人迎进门，自己则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陈伯看到申屠颜后，笑了笑，问道：“姑娘，怎么称呼？今年多大了？”
“申屠颜，今年十三。”申屠颜低头，双手不停地转动着指头，回答道。
“哦！昨天阿布少爷见你晕倒了，便将你带了回来。姑娘家在何处？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陈伯和蔼地问道。
布白见状，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从未见过陈伯如此关心一个陌生人，心中不由得对申屠颜产生了好奇。
“谢谢布白公子救我，我就住在南阳城外的小村子里，我自己可以回去。”申屠颜低声道。
“家里还有人吗？要不一起吃个早茶，然后我们送姑娘回去吧？”陈伯又问道。
“家里没人了……不对，村子里没人了，就剩我一个。”申屠颜的声音更低了几分。
闻言，陈伯精神突然振奋起来，说道：“没有亲人了？”
陈伯或许发现了自己情绪的变化，轻咳一声：“要不以后跟着我们吧？你可愿意？”
闻言，申屠颜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光彩，随即又暗淡了下去：“我……我这样子，可以跟着你们吗？”
布白看着申屠颜那可怜的样子，心中不忍，想起了自己的经历，于是插嘴道：“没事，你这样子有什么不可以？你十三，我十五，以后就叫我哥吧。”
陈伯见布白说话，原本到嘴的话硬是憋了回去，转头看向申屠颜。申屠颜抬头，偷偷看了布白一眼，随后又低下头，许久后传来一声：“谢谢。”
陈伯见状，翻了翻白眼，暗自想道：“现在你这个妹妹倒是认得挺快，等以后……嘿嘿，有你后悔的。”
陈伯看着两人的对话，笑了笑：“嗯，申屠颜啊，以后你就和布白一样，可以叫我陈伯。”
“陈伯好。”申屠颜低声叫道。
“哈哈哈，好。对了，小颜，你在这儿算是土生土长的吧？知道百毒门在哪里吗？”陈伯笑着问道。
“百毒门？陈伯，你们是来找百毒门的？”申屠颜眼中闪过疑问。
“怎么了？”陈伯不解道。
布白眼中也同样闪过疑问，看向申屠颜，等待她的回答。
申屠颜见到两人都看着自己，又低下了头：“百毒门在六七天前，被一群官差给封了，大多数人或被抓，或被杀，还有一小部分逃出来，躲了起来。”
布白和陈伯对视一眼，陈伯道：“看样子，司空明出手了。”
布白此时脸色也难看起来。
申屠颜见状，在边上低声道：“百毒门逃出来的人，我可能知道他们躲在哪里。”
“他们在哪？”布白立刻把目光转向申屠颜。
申屠颜看到布白目光投来，立刻又低下头：“他们躲在我曾经生活的村子里。”
“能带我去找他们吗？”布白急切道。
申屠颜点了点头，陈伯插嘴道：“急什么？你看看小颜瘦的，昨晚就喝了点粥，吃过再去也不迟。”
布白尴尬地挠了挠头：“好，那走吧，先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