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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一一六红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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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一年天上一天,不染在这个镇子里敛了仙气横冲直撞逍遥自在的生活了大半年的时光里,天上也不过就过了半日。

    下晌时分,璇玑宫里润玉将最后一本奏本码上手边如山高的奏本堆上,揉了揉手腕子,就听仙侍来报“花界胡萝卜仙觐见。”

    “快请。”

    花界同天界的关系今非昔比,除了地缘政治的缘故,便是天帝近年对昙花产生了异常兴趣,凡天上地下育出新品昙花,必要第一时间寻得,自种并爱护有加,这份爱花之心自然赢得了花界的好感。每每寻得新花定会送来一份。

    “拜见天帝陛下。”胡萝卜仙抱着一只花盆恭敬行礼,润玉眼睛盯着那花盆里一只娇嫩的花骨朵轻点了点头,老胡便双手将花献上道:“这是凡间育出的新品昙花,花界尚未来得及登记造册,因晓得陛下喜欢,便直接送来了。”

    “可有名字?”润玉盯着那含苞的花骨朵,问道。

    “凡间称它月兔,陛下若不满意可为它新取一个。”

    “不必了,月兔,挺好。”润玉伸手轻触了触那花瓣,又问“在何处寻得的?”

    “是凡间靠近金陵的一个小镇子,”老胡说着,忽然笑了,见自己失仪,忙找补道:“说来也是凑巧,小仙下界去录新的百花谱,刚巧就遇见了一位虚胖异常的土地公,全身像是被人吹了气一般,圆不溜秋鼓鼓囊囊,弯不下腰也鞠不了躬,好不容易蹲下了却差点与小仙行出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来,说话的舌头也似冲了气,坐卧行走皆是虚汗淋淋,好不可怜。”

    润玉细想那土地形容也有些莞尔“他这是吃了哪个大神仙敬的香火?”

    “不知,小老儿看他可怜,便出手帮他导出了他满肚子的香火,那土地才好受些,仍一脸心有余悸,说是一次庙会后,便如皮球般一日比一日鼓胀了,他曾去镇子上找过,可那小镇子里却并无什么仙气的,想必是个过路的糊涂神仙,凑了个凡人的热闹,倒害得他差点一命呜呼了。”土地是神仙里面排位最末的小仙,寻常散仙进的香他都受不起,更遑论一些大神仙的了,反之,也不会并不该有哪个神仙无聊到给他敬香的……

    润玉如斯想着,又看了眼面前的昙花,这昙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初登仙门还不适应,突然就开了花,较厚的白色花瓣均匀撑开,下边还有粉红色的细长花瓣托衬,的确美不胜收,只是开完便迅速败了,天帝不免遗憾,月老忙道:“这花就是那土地给的。”

    转眼,凡间,一青衫男子在一条大街上四处逡巡,街市临河而建,摊位很多,叫卖不绝,卖菜卖花卖杂货的皆拥挤与此,好不热闹,但青衫公子逛了许久却始终没寻到他要找的东西,在河边的茶寮里坐下喝茶,不经意间抬头就在穿城而过的小河里看见了一艘满载了他要找的东西的船,他急忙朝向那船家打招呼:“老板,这可是新品昙花?”

    老板是位老花农,一眼瞧出那岸边的公子是个爱花之人,十分热情的将船摇近,笑道:“公子好眼力,这是今年新育出的昙花,名叫钝齿昙,又名月兔。”

    “月兔?好名字。”润玉盯着那满船的花已挪不开眼,从袖里拿出一分量十足的黄白之物与那老板道:“老板,你这里的月兔我都要了。”

    老板见了银子十分欣喜,只是略有遗憾道:“您来晚了,我这船月兔昙全被秦先生给订走了。”

    “秦先生?”

    老板见面前爱花的公子眉头微蹙,以为他是因求而不得难过,竟生出些爱花之人的心心相惜,忙道:“公子若实在喜欢,我可以再种。”

    润玉在听到那个秦先生后,便马上联想到一人,加上此地无半点仙魔气便又笃定了几分,他微眯了眯眼,问道:“那你这里再育种要多久?”

    “若您要得急,我这几日就扦插新的,一个月左右就能生根,今年就能开花。”

    “好。”润玉将手上的银子递过去道:“我要五百盆,一个月后来取,这是定金。”

    老板爽快的接下银子,写好了契约,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忽然落到老板的手臂上,老板笑眯眯地将契约给它叼着,鹦鹉训练有素地将契约送到润玉手上,润玉接过这有趣的传书,顺口夸赞:“好漂亮的鸟,又乖巧又懂事。”

    “那是,我家的小英可是很聪明的。”鹦鹉似听懂了,飞回老板肩头用脑袋蹭他的脸。

    润玉收好契约,望着那一船的花,状若不甘:“小可是慕名而来,自诩是极爱昙花的,那位秦先生想来也是,不知他是何许人也?”

    “秦先生啊,他可是……”老板今日做成了笔大生意,正是高兴着呢,自然愿意攀谈,却听不远处有人突然撕心裂肺地嚎了一嗓子,“鸟见愁来啦!”

    鸟见愁?他记得是有鬼见愁的说法的,只是这般形容怎地无比耳熟?咚一声响,润玉回过神,就见原先还热情洋溢的老板,惊恐万分的将怀里的鸟儿塞进笼子,又用极厚的布将那笼子缠好,也不跟他道别,撑起竹篙就走。

    润玉惊疑于他迅雷般一气呵成的动作,就听身后一片鸡飞狗跳的声响,他忙回头看去,就见几只鸡平地起飞,没飞多远便被一矫健的身影一手逮住,紧接着便是漫天的鸡毛雨,一旁有几只鸡还在垂死挣扎地向前冲,那人影便跟着那鸡往前奔,润玉看向身后,他们一个逃一个追应是无暇顾及眼前的河的,正要上前,可旁边窄巷里忽然走出一对送亲的队伍,唢呐锣鼓鞭炮齐鸣,将润玉隔开,等花轿刚走到近前,一声撕心裂肺的鸡鸣声在头顶响起,紧接着一只只剩半身毛的芦花鸡从那花轿的轿顶飞过,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小河里,润玉忽然想到什么,迅速冲向那顶娇子,随手扯下一条红绸,在一个身影眼见着越过轿顶要步那飞鸡的后尘时,以迅雷之势捆住了她的腰,使劲一拽,那人便从下往上以润玉为圆心划过一个半圆,稳稳地站定在润玉身后。似曾相识的场景,叫那人好似有些怔忡,她慢慢回身看过来,在看清了是润玉时,眼睛里没有什么震惊、没有什么久别重逢,而是晕上了一层浓到化不开的东西透过眼睛黏住了润玉……

    润玉也静静地看着她,两百年的时光飞逝,在两人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烙印,只是彼此间的眉目缱绻又印证了两人彼此深埋的东西,不可说亦不能说!

    鸡飞蛋打的声音稍歇,锣鼓喧天的吵嚷也终了之时,忽又有人高喊出声“快让开,牛疯了!”

    润玉回神,发现不远处一拉着板车的牛发了疯地朝他们二人之间拴着的红绸冲来,忙伸手一扯,将不染扯进怀里,险险避过了那发了疯的牛,只是那被人扯了红绸、淋过的鸡毛的送嫁队伍又被波及,那牛不分青红皂白直直撞上去,差点掀翻了花轿,花轿里的新娘哭得地动山摇,外面抡拳头要打架的人吵得沸反盈天,还有追过来要算账的鸡贩子,一时各路声音混杂直冲霄汉!

    润玉询问地看向不染,哪知不染拽着他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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