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一红鸡蛋
“啪！”洛湘府后花园湖心亭中传来一声脆响，其后便是一声幸灾乐祸的嘲讽“落子无悔啊……”
与非停了扇炉子的芭蕉扇侧头看了眼棋盘，白子走了歪路，没把黑子路堵死倒给自己挖了个坑，黑子主人笑眯眯地将一颗棋子堵在了白子最后的活路上，胜负立时分晓，与非默念“第十局……”转头给了那白子的主人一个颇为同情的眼神，放下扇子将煮好的茶水倒出来，捧给二位神仙……
输棋的神仙现下怕是也没什么心情喝茶了，激动地连连揪自己下巴上一捧瀑布般的花白胡子，边拣棋子边道：“这盘不算，再来一盘！”
不染喝了口茶，送了个极其蔑视的眼神给对面的太上老君，将空闲的左手摊开伸向对面道：“说好的三局两胜，连输了十盘，你也好意思，拿来，拿来……”
太上老君闻言抱起自己的拂尘急道：“这，这可是老夫的心头好，柄身是一整块终南山百万岁乌桃木雕刻，这拂尘须乃是当年伏羲大神坐骑龙马……”
“……尾巴上的毛！”不染不耐烦揭某人短“别忘了是谁帮你拔的！”
太上老君闻言平时一双习惯□□不关己闭目养神的眼睛瞬间睁大，不可置信道：“我说上神，你已经化形了，脸是个好东西，你好歹要点，若不是你将那龙马的整个尾巴的毛拔干净了，老夫也没这能耐去讨那龙马的尾巴做拂尘！”
不染面不改色，还一副十分好学的眼神看向他“脸？什么东西？好吃吗？”
太上老君惊觉他这张老脸在这比他老几万岁可依然美如少女的上神面前还是嫩了点，不染的手不依不挠地在他面前伸着，“拿来，拿来，愿赌服输，谁知道你这么十几万年还是个自以为是的臭棋篓子……”
太上老君想着不染的恶习，抱着手里的拂尘就不愿撒手，不染见状直接探身过去一把夺了过来，太上老君深知自己不能和一个比自己还年长的老怪物一般见识，更明了就是想见识也没那能耐，只能忍气吞声，看着那上神的手指勾起一根软须习惯性地一拔，心里就是一阵抽抽，一脸心疼连连摆手道：“莫拔，莫拔，说好了只与你玩三天的！莫要三日后还我一根光棍儿啊！”
不染闻言手里又是惯性地一拽，三两根长须应声而落，落得太上老君一阵头皮发麻，连连捶胸顿足地叫唤：“你这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呦！”
箕宿捧着一个食盒走过来时就见一贯云淡风轻的太上老君在不住得捶胸顿足唉声叹气，手指发颤地指着不染上神想骂不敢骂的样子，晓得太上老君又被上神欺负狠了，摇摇头十分习以为常地无视掉，然后捧出一盘东西道：“二位上神请用……”
不染看那老头急得额头青筋直跳，颇觉好玩，正拔毛逗他，就闻一阵清香，转头一看却是一盘子红艳艳的鸡蛋，遂停了手抬头看向捧着盘子的箕宿星君问“这是何物？”
“回上神，这是用苏木水煮的鸡蛋。”
太上老君见不染万恶的手指头终于离了他心爱的拂尘，大嘘一口气，很是感念那突如其来的红鸡蛋，赶紧开口转移不染的注意力“红鸡蛋呀，哪位神仙喜得贵子了？”
“回老君，是太巳府上，太巳仙人百年前新纳的小妾刚为他诞下了一麟儿，太巳仙人喜得贵子，这不，娃娃刚生下来，这红鸡蛋已送了来，老君的那一份应该已经送到兜率宫了……”箕宿将盘子放下，双手捧了蛋分别呈给二位上神。
“太巳？可是上元仙子的父亲？”
“正是。”
唔，不染想起来了，天兵天将分八方，太巳掌东、西、南、北四方天将，在天帝还是夜神时便忠心耿耿地追随，其女邝露为天帝潜邸宫人，天帝甫一登基便晋封其为上元仙子，恩赐玄洲仙境，这父女二人皆是天帝的心腹，如今也算天界里排的上名号的实权人物……
“生娃娃，送红鸡蛋做什么？”不染接过鸡蛋心不在焉地闻了闻。
“不过是个庆贺新生命降生的俗礼，送与人吃，大家同喜同乐的意思。”箕宿答。
不染瞧着手里嫩滑白皙的鸡蛋不知想到什么，张嘴一口吞下，又拿起一枚继续剥，老君深以为那太巳盼了万年终于盼来的儿子是个福星，看向不染手边的拂尘仔细琢磨一通，向箕宿问道：“太巳仙人不摆洗三宴？”
“摆的。”箕宿拢了袖子道：“太巳仙人说小娃娃的洗三宴不算大宴，怕慢待了上神，特要小仙问问上神可愿意去，若是去，他亲自送请柬来。”
不染低头剥蛋壳头都不抬，“不去。”
太上老君小眼睛一闪，捋了捋自己的雪白胡须，道：“上神可敢和老夫打个赌？”
不染稀奇这老东西怎么突然要打赌了，因剥蛋壳而漆红的手胡乱地抓了抓身侧的拂尘“说来听听。”
太上老君看向那已然留下了几个红色爪印的拂尘心里一阵钝痛，急道：“我赌上神手上这根拂尘！”
不染一根手指在那须子上转了一圈，就势一拽，拽得太上老君脸抽了抽“怎么赌？”
“若是这拂尘上的须子三日后还能完好如初，老夫，老夫我就在那太巳府的洗三宴上开坛讲法！”太上老君咬了咬牙，这般赌注可是压上他的老脸了！
一旁躬身听唤的箕宿震惊地看过来，太上老君终年宅在炼丹房里炼丹，数万年难得看他老人家登坛讲法一回，若要开坛，必是要提前三日沐浴斋戒焚香，非九霄云殿似的大法坛不开，非万众仙佛来听不讲的，这次为了根拂尘竟然在如此小宴上讲法，倒是自降身份的狠了，箕宿摇摇头，那太巳府的小公子忒有福了些……
不染闻言眼皮都不抬，手在那拂尘上连着揪了几根，看得太上老君心肝脾肺皆打颤，不染将那蛋又一口吞了，颇不在意道：“听你讲法？你觉得你是比伏羲讲的好，还是比女娲讲的好，”不染左手晃了晃拂尘，在老君面前举起，右手缓缓地拽起一根就是一扯，扯完了冲着虚空一吹，须子轻飘飘的落了地，却砸得老君心里一阵地动山摇，不染十分不屑的总结：“你这赌注太没诚意了。”
太上老君闻言真想把面前这人的嘴给锯了，他是谁，他是这天宫里受代代天帝礼敬的上神，但他再太上，他也太不过创世神去！太上老君一根指头冲着不染指着“你你你……”你了半天，也你不过不染手里一根一根快给他揪突了的拂尘，好半晌，他喘了口粗气认了命，没好气道：“你想怎样？”
不染眼睛一眯，半玩笑半认真道：“不若，你去那洗三宴上唱出戏？”
不染话刚说完，太上老君就拂袖起身，肃穆敛容，淡淡道：“拂尘送你了，留步！”
太上老君站在廊檐下，等与非将鞋履与他系好刚要下台阶，不染就笑着站了起来，将拂尘飘逸一甩，十分仙风道骨地将拂尘挑在臂弯处，双手往袖子里一拢，再没了方才拔须子时的玩世不恭，“老东西还是这么在乎面皮么，戏么，又不是你亲自唱，你敢唱我还不敢听呢，请个爱唱的来帮你唱了，如何？”
老君别有深意回头看她一眼，眼神也没了方才心疼肉痛，恢复了往日里的云淡风轻，“你小心听戏入了迷，把自己给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