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小仙侍（1）
大概是不染在第一次上天时当众收复穷奇的场景太过简单诡异、潇洒离去的身影太过曼妙刺激、冲天帝那回头一笑太让人见之忘俗刻骨铭心，以至于天界里从小仙到上神皆对这位圣人难以忘怀，倒叫她这位在三清天以神龙见首不见尾著称的三怪圣人在这天庭里有了姓名。此次她要在天庭里小住的消息不胫而走，才在云头上看见洛湘府的屋顶，就看见那不算小的洛湘府被一团团或紫或青或白或赤的多种仙气神气缭绕蒸腾晕染包围，叫不染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在北俱芦洲的龙泉城里那家顶著名的包子铺，每到清晨还未开张，那包子铺里必是蒸汽腾腾一片，将那店门、幌子都遮挡其中，只有门口排起的长队和铺子里飘出的包子香可以告诉别人这是包子铺……
不染蹲在云头上看着脚下的洛湘府，门口亦是人满为患，只不过那些神仙不及凡人买包子的热情，而是三三两两或蹲或坐的聚作一团，不远不近的将洛湘府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染看向在她旁边跟着蹲下来的灵秀：“洛湘府改卖包子了？”
灵秀对不染这种奇葩的问题并不表现出丝毫的接受不良，而是十分淡然地摇摇头：“应是听说师叔来天界小住，过来朝拜的……”
“朝拜？我又不是神祇……”
灵秀那终年古井无波的眼眸被不染这句无心之话生生激出了些许波澜，她斟酌道：“师叔，三清天上那些神祇向来把您视为比神祇还神祇的神祇……”
不染私以为她是不是神祇都和下边这群人没有半柱香灵力的关系，是以隐去身形直接飞进了院墙，灵秀有样学样，两人才落地，就有一道剑气伴着喝问冲了过来“谁？敢擅闯洛湘府！”
不染没动，只灵秀袖子轻挥抚开了那道没多大灵力的剑气，两人同时回头就看见绿叶掩映间开满白色蔷薇花的花架下一个穿着仙侍衣衫剑眉星目的少年，那少年手里提着剑肃着张脸向她们怒目看来，此时若有人旁观，便会发觉现下有些诡异的图景，这洛湘府里不大不小的花园里，一片红艳艳的牡丹花丛中，两位眉目如画穿着寡淡表情也寡淡的美人儿像看一头牙还没长全就开始咆哮的小豹子一般看着不远处蔷薇花中的少年郎，一位美人眼神淡淡，一位美人挑眉欣赏，只那少年郎对这两位美人儿的不以为意毫无所感，始终提着剑做防御势，不染欣赏完那“奶豹子”的敌视眼神侧头看向灵秀，灵秀摇摇头“我好久没回来了，这的人我不大熟……”
不染一个白眼送给惯常不着家的灵秀，看向那警惕性极高的仙侍，“你叫什么名字？”
那仙侍不答，十分尽责地将手里的剑又抬高了一分，直指两个陌生神仙，不染和灵秀互看一眼，同时冲那小仙侍赞赏地点了点头，径直路过他向寝殿走去，那小仙侍被人华丽丽地无视了但依旧不依不饶，提着剑在后面追，边追边喊“这里是洛湘府，等闲人不可以随便踏入，这里是水神和风神的府邸，你们……”
“下官拜见二位上神。”穿过滕曼掩映的月亮门，一个总算还认得风神的属官跑过来行礼参拜道，身后的喋喋不休应声而止，不染是客对这不熟，只等灵秀开口，可灵秀在这里差不多也算客，能晓得方位已是不易，只能对面前有一点点映像的属官客气地干笑着点点头道：“你是……”
那跪着的属官对风神的问话见怪不怪，百十年都难得见风神回来一回，不认得他亦是稀松平常，于是像这数千年来一样回禀道：“下官水神座下正神箕水豹杨讳真。”
不染点头“竟是箕宿星君，且起来说话吧……”
杨讳真道了声“是”，借着起身抬头看了眼说话之人，又忙将脑袋垂下，他自是听闻了那不染上神的许多事迹，尤其对她与水神样貌酷似的传闻记忆犹新，今次见面果然神似，只是这形似但言谈举止却大相径庭，水神像先水神，待人宽厚平易近人，而面前的这位上神却有些孤高清冷，看来风神的些许寡淡避世的习性皆来源于此，他愈发恭敬地低头往一旁一站，伸手道：“二位上神，请……”
不染斜靠在大殿的主位上喝了口茶，看向门外中庭里从月亮门处便不再说话直至她们进了大殿就开始跪着的小仙侍，她转头问那箕宿星君：“那仙侍是谁？为何要跪？”
杨讳真向外看了一眼，干笑道：“那是昨日新进的仙侍，天帝陛下吩咐，上神要在洛湘府小住，怕伺候上神不周，特意吩咐加派人手，那个仙侍应是新进从下界仙山提上来的，什么规矩还不懂，今次他冒犯了二位上神得罚一罚好叫他长长记性……”
“既是新进的，不懂规矩是还没学，不认人是还未见，为何要罚？”
杨讳真看着这位散漫地坐着却自有风骨的上神有些不敢随意搭话，相似的面容总让他有种坐这的是水神仙上的错觉，但水神平素里都是待人虚怀若谷的，甚至近乎缺心眼，但面前这位看似漫不经心却总让人觉得在她面前不能太过放肆喘气，是以对这位上神的问话，杨讳真不敢妄意揣测其问话的重点，故而不知如何答，于是小心地转头看向一旁喝茶的风神，渴望这老人家给点提示，风神正撩了袖摆以袖掩口端正喝茶，被杨讳真求助的眼神一看，倒是明了了他在顾及什么，向殿外的小仙侍看了眼，回头向他问道：“对啊，为何要罚？”
杨讳真不知道不染上神的脾气，但风神的还是明了了的，知道重点是在“为何”上，于是很是小心地松了口气道：“两位上神不知，这天界里来往的都是神仙，位分有高有低，但都高于他们新进的仙侍，但凡有一点眼力见的见到神仙都会行礼问安，而没有拔剑喝问的道理，是以……”杨讳真看那不染上神，见这上神了然地点了点头终是心底长舒了一口气，续道：“是以罚一罚好叫他有些自知之明。”
不染这的“自知之明”就是自知之明，但杨讳真这里的或是六界里的大多数人都会在里面参杂一些其他的东西，但不染并不明了，风神也不甚明了，两人喝过了茶便自去休息，杨讳真见两人要走忙上前问道：“上神，门外还有许多仙家递了拜帖等着参拜呢……”
但留给他的就是不染极其潇洒的背影，杨讳真脑门儿冒汗急忙请教风神，风神淡淡道：“师叔最不喜热闹，你随意打发了便是……”
感受着风神转身拂袖带起来的风，杨讳真擦了擦额头上滚下来的汗珠子，他此时有些想念水神仙上了……
金乌低垂，夜神出来当值，不染在房里看了一下午的书，直至天光渐暗有仙娥进来掌灯，不染这才晓得天要黑了，于是出了房门打算去璇玑宫瞧一瞧那个小不点……
才上中庭，就看见广庭正中一团黑影，不染走上前才发现那是今日被罚跪的小仙侍，她凑上前问道：“你怎的还在跪？”
“箕宿星君没要我起。”
“他不要你起你便不起，这是规矩？”
“回上神，是规矩。”
饶是不染这种对七情六欲反应迟钝的也发现面前这小子说话的方式好像忒对她口味，钉是钉铆是铆，掷地有声，脊背始终笔直，下巴始终维扬，骨子里有一种与她有些类似的东西，使他与别个仙侍仙娥及神仙皆有不同，是以十分有兴致地在他对面撩摆团坐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仙与非，”今夜的月亮银亮硕大，不知是否是月宫里的那位仙子有意逢迎不染，伴着月亮升起，月辉洋洋洒洒地铺满中庭，将这洛湘府晕染得光华无限，亦衬得不染的眸子愈发黑净明亮，与非恰好抬头就撞进了这布满星辰的眼眸里，眼神有一忽儿的停顿，嘴巴无意识地张合一二，又倏忽清醒，急忙低头道：“听候上神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