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镜湖
枝丫上零星的枯叶摇摇欲坠,秋风拂过,枯叶再也坚持不住,随风飘落于水面上,惊起一圈圈涟漪。
一汪池塘,一方凉亭,两人相对而坐,远远看起来,倒像是一幅意境优美的风景画。
晏澜将装有黑子的棋篓推到对方面前:“公子,请。”
眼睫低垂,注意到棋篓中盛放的是黑子,镜道书并没有立即落子,而是将目光落在晏澜身上,淡淡道:“姑娘,公平起见,还是猜子吧。”
晏澜微微一愣,俨然没料到对方会说出这番话来。
能在这个时候来到武安侯府,晏澜不相信对方只是一时兴起,对方也不可能对她没有半点儿了解。
在有所了解的情况下,听到她说对弈,还能提出猜子的建议,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对方是有自信能赢过她,还是觉得左右都要输,就不在乎结果了。
虽然意外,但晏澜也没有推脱,微微一笑,算是同意了他的说辞。
素手轻抬,晏澜十分随意地抓了一把白子,随后将视线落在了对面端坐的人身上,虽未发一言,但想表达的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眼睫低垂,镜道书的目光落在她伸出的手上,眸光带着些许慎重,他拿不准晏澜的心思。
同样的,就算他自认棋艺不差,这盘棋,他也说不准能有几分胜算。
好一会儿,镜道书适才拿了一颗黑棋,推到棋盘上。
他陷入思索的模样,分毫不差的落入了晏澜眼中,莫名其妙的,晏澜对着他偏了偏头,眨了眨眼睛,再次开口,言语间带了些许调笑之意:“公子确定不改了?”
晏澜是故意的,她也说不清楚原因,见到对方紧张,鬼使神差的就想唬一唬对方。
闻言,镜道书瞳孔一震,显然没料到晏澜会做出这种神态。
一瞬间的失神,根本不足以让晏澜察觉,镜道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好情绪,并未让晏澜发现异常。
“不改了。”说着镜道书摇了摇头,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在对方开口时,晏澜的视线便已从他身上移开,因此晏澜也没看到,对方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温情。
而那种温情,俨然不是看待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就会产生的。
镜道书的神色掩饰的极快,几乎是在晏澜抬头的瞬间,他眼底的柔情便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手腕翻转,晏澜掌心向上,缓缓打开手掌,四颗莹白的棋子井然有序地躺在掌心。
“看来公子运气不太好。”晏澜勾唇一笑,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篓,同时将棋篓换了个位置,拾起一颗黑子,没有半点犹豫的落在了棋盘上。
见状,镜道书紧随其后,落下一子。
前期两人落子的速度都很快,似乎谁也不需要思考,可逐渐,双方落子的速度都降了下来。
趁着对方陷入思考,晏澜抬眸打量着对面的人,一席青衫温润如玉,手中一柄折扇更显儒雅。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大概就是他这般的人了吧。
对方尚未落子,像是突然间想起什么,晏澜轻声询问:“说来也是我怠慢了公子,这么长时间也未曾问过公子名姓。”
随着话音落下,棋盘上多了一颗白子。
听了晏澜的话,镜道书脸上没有半分不悦,眉眼温和如常:“与姑娘无关,是在下疏忽,忘了告知姑娘名姓。”
“在下镜道书,见过晏姑娘。”话落,镜道书还特意对晏澜拱了拱手,可谓是做足了礼节。
“jing?可是‘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的敬?”不怪晏澜疑惑,实在是对方的姓氏有些偏僻了。
被人说错了姓氏,镜道书也不恼,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姑娘说错了,是‘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的镜。”
“公子是镜湖人氏?”晏澜试探地问。
镜道书并未否认:“晏姑娘聪慧。”
晏澜莞尔:“公子过誉了,不是我聪慧,而是公子的姓氏过于特殊。”
毕竟据她所知,镜这个姓氏,是因有人居住在镜湖旁,适才以镜为姓,而更巧的是,镜氏一族是做镜器生意发家的。
扫了眼棋盘的局势,晏澜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难得有些吃惊。
本来镜道书的书法便足够让晏澜高看他一眼,但没想到,让她更为意外的是,对方的棋艺也不遑多让。
这人的棋路同自己截然不同。
不大的棋盘,黑子呈怀柔之势,白子则尽显强硬。
棋局下到现在,晏澜没有给对方放一丁点儿的水,可他却依旧游刃有余。
这等棋艺,大栾国手在他面前怕是都不够看。
原本这盘棋晏澜只是打算做做样子,而现下她想要同对方,好好下一盘棋。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晏澜还没糊涂,她清楚她现在坐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再者,若是对方真的合适,她想要下棋,届时有的是机会,又岂差在这一时。
回过神来,晏澜也不考虑,随手落了棋子,再一抬眼,望向镜道书的目光中多了些许深意,就连语气较之先前都凝重了不少:“镜湖与京都相隔千里,公子此番来京都可是有何要事?”
从镜湖到京都,除非是不眠不休的赶路,否则少说也要半个月的路程,而自己放出招婿的消息才不超过三日。
不足三日的时间,消息尚且传不到镜湖,这人又岂能从镜湖赶到京都。
面对晏澜的疑问,镜道书神色自若,没有丝毫慌张,就连语气听起来都十分从容:“说来也巧,一月前家里有桩生意,需要跑一趟京城,在下便跟着一起来了,未曾想,在下在京都待了不过几日,却碰上了姑娘准备挑选夫婿。”
镜道书的回答合情合理,晏澜也挑不出错处,可她心里还是有些怀疑。
“镜公子合该清楚,我要找的是赘婿,以镜公子的身家,真的甘愿做一个赘婿?”晏澜顿了顿,继续道:“再者,就算镜公子愿意,令尊令堂又岂会没有芥蒂?”
晏澜这番话说的足够直白,也几乎没给对方留什么颜面,可对方却没未如她想象中的那般恼羞成怒,甚至依旧温和谦虚。
“姑娘多虑了,家中基业自有兄长继承,家父家母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之人,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