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西陲大夫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春意微寒，镐京城外的官道上，一队骑士护送着一辆轺车缓缓向着城门而来。
他们是西陲大夫秦人的朝见队伍。
自秦庄公击败西戎立足西部，受宣王分封为西陲大夫，秦人每时每刻都在与西戎战斗。
可惜随着宣王晚年的多次军事失利，王室的力量已经无法远距离投送至西戎，秦人像是被丢进湖水中的石子，陷进了西戎的包围中，连朝见都无法保证。
嬴失传坐在车内，眉头紧锁。
今年并不是朝见之年，但是刚刚即大夫位的嬴失传还是历尽艰辛，冲破戎人的隔绝，来到镐京城。
秦人已经有数十年没有回到镐京城，再次回到关中繁华的大都市，恍若隔世。
长年累月的驻守周王朝的西部边疆，生死只在旦夕之间的亡命搏杀，源源不断的戎人侵袭，都让嬴姓宗族变得麻木与粗犷。
活下去，成为宗族唯一的信念。
嬴失传看着越来越巨大的镐京城，心中涌起一股酸楚，秦人真是太苦了！
今天他带着嬴姓宗族的使命前来朝见，更是代表了一个顽强不屈的宗族希望，秦人不能一直这样流血拼命，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基业以求发展。
一阵宏大的乐曲将嬴失传从假寐中惊醒，虽然秦人远离宗周几十年，但是基本的周礼还是通晓的，此乃迎接公侯所用的乐曲！
难道镐京这边知道今日自己代表秦人来朝见？
可是这等迎接公侯所奏的乐曲是怎么回事，秦人只是西陲大夫，最低一级的封君，逾矩了。
嬴失传叫停了队伍，站到轺车上向前张望，只见镐京城门口一片迎接的官员，宏大的乐曲果然是从城门处传来。
就在嬴失传的队伍踟蹰不前之时，镐京城门那边的官员似乎发现了不妥，急忙叫停了鼓乐。
嬴失传正想要派人前去一问究竟之时，只见后方官道上烟尘大起，大股人马蜂拥而至。
见来者不善，阵容庞大，嬴失传这一队人赶忙退到路旁。
当先八乘战车疾驰而过，对道旁的嬴失传一行人看也不看，径直往镐京西门冲去。
嬴失传在旁边看的真切，虽然不是全部，但是战车上有数名戎人出身的军士！
和戎人常年血战的秦人对这些戎人再熟悉不过！
联想到刚才城门处奏响的迎接公侯的乐曲，嬴失传心中已然知晓是谁的仪仗。
西申国君，申国侯！
申国先锋战车狂奔到城门口，领头统领的卒长也不下来，站在战车质问迎接官员道：“是谁让你们提前奏乐的！”
礼官慌忙上前道：“小臣看西方一支队伍往城门处过来，以为是申后驾临，所以鼓乐迎接，不想是看错了，小臣治罪！”
申国卒长怒道：“瞎了你的狗眼，那群叫花子队伍也能是我们申国吗？”
嬴失传正好领人来到后面，听见申国卒长的话，脸色一黑。
还不等嬴失传发作，申国卒长车上的戎右已经跳下战车，上前几步将礼官揪住，挥动带鞘的佩剑暴揍起礼官来。
嬴失传惊讶的眼珠子都蹦了出来，申国侯莫不是疯了，竟然纵容手下军士鞭笞天子礼官！
再仔细看去，嬴失传暗道果然，这名戎右虽然身着甲胄，还是能够通过身材看出来是一名戎人出身的军士！
“住手！”
随着申国仪仗大队来临，一声苍老但是洪亮的声音，从申国轺车中传来。
嬴失传知道是申国侯到了，当下不做言语，他也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老君侯是何样人物。
申国侯从巨大的轺车上站起，怒视着下车动手的军士，一招手，两名随行甲士跑上前来，将动手的军士抓了起来。
领头的卒长看申国侯怒气不消，赶忙下车跪倒在地，申国侯下了车，缓缓走到卒长身边，道：“你也是老人了，竟然犯下如此大错！”
卒长解释道：“礼官违反礼制，申侯未至奏乐，理应惩罚！”
申国侯一脚踹倒了卒长，怒喝：“那也轮不到你们来教训，这里是镐京，天子都城，不是西申国！”
卒长赶忙又爬起来跪倒，口中称是。
嬴失传暗暗咂舌，这申国侯虽然年迈，但是宝刀不老啊，这么个全身甲胄的强壮卒长大汉，一脚就被踹倒了。
“等进了镐京城，安顿好之后自领三十鞭子！”申国侯教训完家臣，转而看向了嬴失传这边，道：“这是哪国的封君？”
嬴失传心中一动，赶忙上前拜倒：“西陲大夫失传，拜见申侯。”
“好啊，我听说嬴其病重，国事一直都是次子失传操持，久闻不如见面，果然是少年英才！”
嬴失传神色黯淡，道：“父亲已经病故，小臣继承了西陲大夫爵位。”
申国侯神情肃然，道：“生老病死，不过人生常态，秦大夫不必太过伤感，继承好先君遗志才是。”
见嬴失传神情落寞，申国侯也不在意，继续说道：“秦大夫此来镐京，想必是有极重要的事情，正好我也要去觐见王上，一同乘车如何？”
嬴失传讶然，感觉申侯似乎对自己格外看待，这同车之邀可是极高的礼遇。
但是，嬴失传有自己的安排，回道：“多谢申侯，小臣身份低微，得申侯看重，已经铭感五内，不敢再得如此礼遇。”
申国侯微微一笑，道：“无妨，那秦大夫请自便吧。”
说罢，申国侯不再客套，回到轺车之后便招呼卫队进城而去。
嬴失传看着缓缓进城而去的申国仪仗，怔怔不语，侍从问道：“主君，西申乃是西部诸侯最强者，申国侯明显有意拉拢，为什么主君不为所动呢？”
嬴失传淡淡的道：“我秦人是想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否则留在宗周做个封君岂不是更好。这申国侯的志向不在西申，而在这镐京城中，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各行其道吧。”
登上轺车，嬴失传意气风发的说道：“你们都记住了，我秦人要的是自己建立的家国，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土地和人口，不要那些虚妄的爵位和封号，尔等记住了？”
秦人卫士皆答道：“记住了！”
“走！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