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召公老矣
静雅的寝室内，小仆仔细的喂给床上的召穆公喝药。
门外召穆公匆匆而来，禀告道：“王上来了！”
召穆公挣扎着起身，对身边的小仆吩咐道：“快给我更衣，我要去拜见王上！”
没等召穆公换好衣服，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幽王已经站到了门口。
幽王看到召穆公在小仆的帮助下颤颤巍巍的穿着常服，连忙示意随从上前帮忙，自己径直向着屋内主位坐去。
待到召穆公整理完毕，幽王免了拜见礼仪，让召穆公坐在自己身侧。
“召公近来可好些了？”
“多谢王上挂念。老臣有负先王重托，不能为王上分忧，实在是心怀愧疚。”
召穆公自宣王驾崩，伤心过度，但是仍然强撑着操持完了宣王的葬礼，又主持完成了幽王的即位大典，眼看幽王接受了群臣朝贺，告祭于天。一颗心终于失去了着落，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长久的劳累，就此一病不起。
幽王看到召穆公神情萎靡，面色一副枯败之相，知道这位托孤重臣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父王留给自己的首位辅政大臣还没能发挥他应有的才能就要弃他而去，幽王看着召穆公的神情，内心一阵失落。
这位老臣以自己的儿子替代父王去死，用尽一生的心血辅佐父王成就中兴之治，人力终有尽头吧，或许自己本来就不应该奢求太多。
我也应该寻找一个竭诚为自己成就霸业的卿士！
“召公不必如此，你是周人的英雄，是社稷的功臣，朕不会忘记召伯对国家的贡献！”
幽王继续说道：“只是国政不可有一日荒废，召公养病期间，谁人可担任主政卿士？”
召穆公默然不语，这主政卿士，才能上最合适的肯定是尹吉甫，但是尹吉甫不是姬姓诸侯，而且召穆公知道幽王一向和尹吉甫不对付，所以不能推荐尹吉甫。
除了尹吉甫之外，威望最重的是方叔，方叔常年管带宗周六师。
但方叔也不是诸侯，有致命的缺陷，对国政的细节熟悉程度还不如普通的大夫，所以幽王此时问起，还真是让召穆公难以取舍。
召穆公看了看幽王，发现幽王神情自若，并无烦恼之相。
召穆公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劝王上不拘一格启用人才，效法宣王之政，让士民以个人身份领朝内卿士。
传统的诸侯封君大多数都是新政的反对者，如果让他们当主政卿士，难免会给新政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召穆公一时心思百转千回，但是还没有摸到幽王的性子，这位周人的新天子，性子还是很难琢磨的。
想来想去，召穆公只好将球踢回给幽王：“王上心中可是有合适的人选？”
幽王等的就是这句话！
幽王今日降尊纡贵亲自来找召穆公，就是为了将自己心中属意的卿士人选顺利的推上卿士大位。
召穆公看到幽王的神情，有些理解又有些不懂，难不成幽王想让申国侯转成实职卿士？
不能够吧，申国侯以亲戚身份入朝为政，在宣王时期一直是个名誉职位，并没有实际的职责与权力，在宣王驾崩之后已经返回西申，整备军事抵御犬戎各部去了。
如果幽王想要召申国侯再次入朝当卿士，自己还是要阻止一下的，毕竟申国侯是外姓，没有外姓主政的传统。
现在王室的家底召穆公还是很清楚的，一旦让申国侯掌握了朝政实权，再加以南申、西申的强大，长期以往，以后这天下还是不是周人的都很难说。
幽王可不管召穆公这些百转心思，直接说道：“朕想要召命虢公子鼓为卿士，召公以为如何？”
“虢公子鼓？”
召穆公忍不住咳嗽了数声，姬鼓原来是虢文公的嫡长子，按照宗法应当是直接继承虢公之位。
但是虢文公自杀后，宣王、当时还是太子的幽王以及召穆公，三人都没有立刻让姬鼓担任虢公，反而是方叔的军队常驻虢国，将虢国直接纳入天子的管辖之下。
如今新天子即位，虢国作为王畿内最重要的诸侯国，确实应该尽快恢复正常的礼法秩序。
不过这个姬鼓嘛，继承虢公爵位倒是没问题，入朝做卿士，是不是太年轻了点？
幽王：“朕今日前来，一来是看望召伯，希望召公能够好好调养身体。二来嘛，虢公子鼓即位虢公，以虢公身份入朝主政卿士之事，朕已经写好了召命。”
幽王站起来走到门口，道：“朕只是告知一下召公，免得有什么误会，召公是历经三朝的老臣，对周人居功甚伟，但是召公毕竟年事已高，朕希望能够有更多的年轻人来辅佐朕。”
“召公可明白？”
召穆公强忍着咳嗽，动作缓慢而颤抖的下拜道：“王上心怀远大，老臣深感欣慰。只是主政卿士事关重大，虢公子鼓少谋多贪，恐王上以后为其所误啊！”
“哈哈召公多虑了，尽管在府内颐养天年。”
幽王最后看了眼召穆公，知道这次相见估计就是永别，交接完政务，以后姬鼓主政，自己也不再需要召穆公了。
召穆公送别幽王之后，久久的站在门口，看着西山日落，佝偻的身躯很渺小，影子却被拉得很长。
幽王从召穆公府上往王宫回去，路上盘算着今后的局势：召穆公老的不成样子，他退位之后空出来的位置先让姬鼓顶上，姬仇这个晋侯也该放回去即位了。
如此一来，幽王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方叔和尹吉甫手里的军队，方叔是宗周六师的统帅，六师的大部虽然覆灭在千亩，但是保留下来的力量依然是一股强大的军事力量。
尹吉甫的旅贲军是戍卫镐京的常备军，是除了护卫天子的虎贲军以外最强大的常备军，虎贲军在千亩被乱军冲垮了军阵，损失惨重，已经无法胜任野战任务，只能作为天子护卫力量使用，那么旅贲军的重要性就格外明显。
宣王临终的时候选定召穆公、方叔和尹吉甫作为辅政大臣，三位大臣的忠心、品行和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除了召穆公，幽王对方叔和尹吉甫没有什么好感。
现在召穆公已经出局，幽王需要方叔和尹吉甫两位大臣将手里的军队交出来，剪掉这些所谓的辅政大臣，幽王才能放开手脚做些自己认为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