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春猎之变
姬仇忽然就明白了父亲执意要带自己和弟弟成师来镐京的意图。
父亲和王上都老了，是到了培养新人的时候。
晋国是王室的坚定支持者，王室是晋国需要永远追随的战旗。
作为晋侯世子，晋国未来的继承人，能够在即位之前就跟太子打好关系，那自己的地位将多一层保险，晋国也可以更加稳定的发展，晋国也能稳坐王朝北方诸侯之伯的位置。
想通了这些关节，姬仇看向姬宫湦的神色明亮了起来，看来太子着意的看重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想确认王室和晋国的关系，确保在他们这一代人不会有变化。
这场还稍显稚嫩的政治试探中，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姬仇忽然喜欢起太子的眼界与格局，虽然有些拐弯抹角、不够直率，但是善意满满。
这次姬仇毫不犹豫的迎向太子姬宫湦，对于姬宫湦的提议，肯定的说道：“太子之邀，敢不从命！”
姬成师面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心里也是乐意至极。
姬宫湦和姬仇眼神一碰，就知道对方理解了自己的心思，故而心情爽快，长笑不已。
笑声穿云入耳，随着春日的暖阳一起充斥在校场，一股蓬勃向上的生命气息升腾而起。
骊山脚下，三千名旅贲军就地扎营，两百辆兵车像是雄鹰张开的两翼，和中间的步卒一起将山脚的兽群一起驱赶到一片洼地。
虽然是春猎，但执行的是军令，一切调动安排均按照军中将令执行。
本次春猎最高指挥名义上是宣王，但是实际指挥的是旅贲军帅尹吉甫。
因为千亩之战失败和即将盘查宗周之地丁口数目的缘故，本次春猎宣王特意传旨众大臣、王畿之地的诸侯必须要参加，本人不能到场的也要派出自己的子侄参加。
所以本次春猎比较起以往的更加盛大，军容强大，常备军团虽然只是调动旅贲军一师，但是参与的贵族之多可谓是前所未有，盛况空前。
因为宣王早早颁布诏命，本次春猎收获最多的人原地升爵一等，赏赐万千，所以各家诸侯都把自己压箱底的实力拿了出来。
姬宫湦代表宣王检阅了各家诸侯带来的族兵，心中有些想笑，看来确实应该好好敲打一下畿内诸侯。
这些诸侯把对外战事当成儿戏，应付了事，对这种虚幻的名誉竟然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毕竟大部分人还是不能看清局势，宣王略施小计就将自己的实力暴露出来。
旅贲军动了起来，各家诸侯也按照行军布阵之法跟随旅贲军行动起来。
姬仇驾着太子金车，姬宫湦持戟，姬成师执弓，一马当先冲锋在前，数十名贵族少年组成的春猎车队紧紧跟随在后。
旅贲军冲进密林中四处驱赶野兽，等到兽群惊慌失措的逃出树林，姬宫湦和各家诸侯驾驶的战车从侧面冲出，摆出一个半圆形军阵，再次驱赶着兽群向着预定地点奔逃。
等到兽群冲进了洼地，战车军阵两翼的战车再不复阵型，开始散开往洼地冲去。
猎物已经无路可逃，现在就看谁的斩获更多，谁要是能捕获一两头猛兽，那可是能够得到王上的额外赏赐！
宣王早已寻觅一处风景秀丽的平坦处扎下中军大帐，奄父领着百余名虎贲军护卫，召穆公、虢文公、晋穆侯、申国侯等一众老臣陪侍左右，坐等前方斩获报来。
两个时辰后，中军官击鼓升帐，计算各家所获。
中军礼仪官高声唱名道：“太子及晋侯世子所获一百二十九件，召伯世子所获一百零七件，申侯世子所获一百零五件，杜伯所获零件，方叔所获八十九件”
帐内账外开始窃窃私语，这次春猎都是最出彩的都是各家的小辈，尤其是太子和晋侯世子的组队最抢眼。
但是各位诸侯大夫议论最多的是杜伯，杜伯亲自出马也就罢了，出去一趟竟然一无所获，这在整个王朝的狩猎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事件。
宣王听到这个数字也是一愣，不禁看向召穆公，对方也是一头雾水，宣王又看了看虢文公，见老家伙神色淡然，看不出肚子里又装了什么心思。
看来今天，某些老家伙要给自己上上眼药。
宣王本来想等虢文公先出招，却不料帐外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已经有些议论之语传进了大帐，说什么的都有。
再次看了一眼虢文公，见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宣王只好暗叹一声老狐狸，这种事不能当做视而不见，必须要立刻处理。
于是宣王招手示意奄父道：“召杜伯进来！”
奄父领命，大步迈出中军帐传旨去了。
既然这些人准备给自己一个惊喜，宣王只能接招，先看看杜伯有什么言语来应对。
奄父将杜伯带到中军大帐，杜伯向宣王行礼，宣王示意召穆公。
召穆公会意，便问道：“杜伯，王上召命，春日围猎，所获多者赏。你为什么一件猎物也没有？”
杜伯道：“王上，春天乃是万物复苏，生灵繁衍的季节，如此大规模狩猎，肆意围杀，实在有违天道。天道纲常，上下尊卑有序，遵时依令而作，如果破坏了天道自然的规律，就会带来灾祸！”
帐内的气氛因为杜伯的一番话变得微妙起来。
申国侯察觉到了这种微妙变化，今日这场春猎恐怕不会像往常那样简单了事。
去年那一场朝堂争论，就要在今日再次爆发。
申国侯眼看宣王的脸色给杜伯说的越来越深沉，心思一转，直接跳起来大喝：
“杜伯！怎敢妄议国政！”
虢文公瞥了眼申国侯，心中大是不屑，不过是个有点武力的外姓诸侯罢了，整日里在敏感国政上蹿下跳。
虢文公悠悠的道：“申侯何必动怒，杜伯不过是向王上解释为什么没有捕获猎物，可并没有妄议国政！”
申国侯被虢文公呛了一句，竟然不以为意，但嘴上可不服软，指着杜伯只道悖逆。
方叔这时候向宣王行礼，打断道：“王上！臣请给杜伯治罪！王上召命在先，杜伯抗命在后。不管他说出什么花团锦绣话来，抗命的事实是存在的。臣请王上剥夺杜伯爵位！”